杨增新为何借“上帝”整顿官场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学杰
写下这个题目,“贪官”与“反腐”这个话题就绕不开了。
杨增新,云南蒙自人,进士出身。这个留着山羊胡子、梳着大辫子、颧骨突兀、身穿黄袍马褂的晚清官员,在新疆都督任上待了17年。
杨增新每每听到某个官吏“贪污自肥”时,总会言词犀利地痛骂之,那个“可恶可恶”的骂词便成了口头禅。他深谙“欲图长治久安,必须减轻对老百姓的盘剥,以缓和‘治人者’与‘治于人者’之间的矛盾”。正因此,在他甫任都督时就枪决了贪污公款的迪化(今乌鲁木齐)知事谢雅兴和贱买民粮高价出售的伊宁县知事廖焱。“杀鸡给猴看”,也确实有了一些震慑力。
但此时中国的官场即是贪欲的渊薮,杨增新也知道“万里为官只为钱”,岂止靠杀一两个贪官就能绝断贪欲、扫清劣风的。此时的官场贪风依酣,只要谋到官位的,几乎都成了“银户”。其发财路子有五:一是攫取田赋征收中的剩余;二是侵蚀草场、官地、苇湖等官产的收入;三是通过官钱局以私储贷给商民,谋取厚利;四是在办理民刑案件上收受贿赂;五是接受馈赠。那时,人们迎接卸任回省的官吏,碰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发财了!”“这一任挣了多少银子啊?”这类话。
凡此种种的官场弊端,杨增新心知肚明,但他有一个底线:发点财是难免的,但不能将老百姓的血汗榨干让其忍无可忍地造反,让新疆生出祸端。他将新疆的安定与自己的仕途结为一体:如果发生动乱,在孤悬塞外的新疆,谁也解救不了我,自己是第一个牺牲品。这就让人不由地想起了他曾呼吁的“保护弱势人群利益”的口号的用心所在。如何达到这个境界呢?心细如发丝的杨增新想出了一个办法:为了不超越“为官做人”的范围,他在迪化东门里修筑了一所庙宇,命名为“上帝庙”,庙里的正殿上只供着一个木牌位,上面他亲笔写了“上帝”二字,配享是孔夫子。每当新官上任之前,都必须到上帝庙里来参拜,面对“上帝”与孔圣人,发奉公守法的誓言。
这位晚清遗老真是动足了脑筋,敢于创新,把西方的至尊上帝与中国的孔老夫子、古庙硬是结合在一起,试图用中西合璧的双重之力,让官员们俯首贴耳地恪守“为官做人”之道。为何将“上帝”借用到新疆官场?杨增新自有说词:人欲是难填的,而宗教神佛在官吏的心目中早已失去了控制作用,现在惟有用上帝来激发官吏的“天良”,做事做人不超越“本分”,略以补刑罚的不足。
斯时,一些即将履新的县道们,穿戴齐整,煞有介事地在上帝牌位前正襟跪拜,高声诵读誓词,此场景让百姓们见识了官场之新风。不能说上帝庙是杨都督的作秀之物,它或许起了些抑制贪欲的作用。但事实是,这些逢场作秀的主角们,大多依然干着“暗室亏心”的勾当。在新疆以“廉吏”著称的阿克苏道徐谦、洛浦知事桂芬,也只是不对老百姓作额外勒索,不侵蚀所谓公款罢了。
那么,上帝庙的创建者杨增新自己履行得怎样呢?曾在他麾下执事的包尔汉坦诚地说道:“就我所知,他是不受馈赠,不纳贿赂,自奉俭约,不讲求排场,不注意衣食享受的,但是他也生财有道。”这里说的生财有道是,省财政厅把省票和喀(什)票同等计算,每年赢余的巨大额数,作为杨增新的私人收益归入他的私囊,将款汇入关内,在大连、天津租界购置了别墅洋楼。可见,上帝庙只是用来约束治下官员的,而对杨本人没有任何约束力。而他在银票差额中大肆捞钱之事,鲜有人知悉。故而老百姓对他在新疆的17年颇多善言。杨也常因此而欣欣然。1928年,探险家斯文・赫定来到他府上,杨笑着说:“你是到新疆考古的,我这将军府,也够考古的资格了。”新疆第一宅,也确实破旧得不像个官府,这又是被百姓称道的一个话题。(作者为新疆文化学者、喀什市人民政府顾问)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1/view-26021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