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中皆有 人人眼中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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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雅典残奥会期间,我写了《雅典残奥记事》。其中有一篇写到:残奥代表团在机场排队等候办理入境手续时,一位值班警察主动和我们攀谈起来。他见到我们队伍中有一位拄拐的高个子男运动员,便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当他得到“没有”的回答时,不乏幽默地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希腊姑娘吧,我们希腊的姑娘都很漂亮。”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个女警察。怎么样?”说完,这位原本十分严肃的警察哈哈大笑……
其实,紧接着的一件事我没有写――我以中国式的思维问这位雅典警察:“您对这位残疾人运动员有什么评价?”意在考察外国的残疾人观。而这位警察的回答却令我颇感意外:“他是残疾人吗?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子。”
此时,我又回想起1992年巴塞罗那残奥会时街头的一幕:远远地,一位拄单拐的肢残人要赶一辆公交大巴,奇怪的是,车上并没有任何司售人员和乘客下来帮助他,只是车停在原地等了他有近一分钟,所有乘客皆司空见惯,没有任何人表示出不耐烦。
真个是: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眼中似无。
相比之下,曾几何时,北京街头开设了一条残疾人公交专线,但由于无人乘坐,没开几天就撤掉了。原因很简单:健全人不愿坐,残疾人不想坐。于是我想到了“过犹不及”这句成语。这里的“犹”是“等同”的意思。
中国作为一个文明古国、礼仪之邦,自古以来就倡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周礼》提出了“慈幼、养老、赈穷、恤贫、宽疾、安富”的思想。孔子也主张“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在西方则是主张“博爱”,尊重个性,倡导人性自由化。一个是由此及彼,树立的是个体观念;另一个则是由彼及此,树立的是社会意识。恰因为如此,如今中国更强调社会的责任,而国外(尤其是西方)则更推崇个性的地位。由此也不难看出,西方的助残是建立在“平等”之上的,而我们的助残往往带有“施舍”的色彩。原因很简单:西方提出“平等”的口号已经几百年了,而从封建社会脱胎而来的中国,提倡“平等”不过是近百年的事。
毋庸置疑,随着改革开放和构建和谐社会,在实现残疾人的“平等、参与、共享”上,在提高社会文明程度上,我们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但有时也不免显露出一些“先天不足”的弊端。有时,过度的关注也会使残疾人感到不平等,上述的残疾人公交专线便是一例。这也说明我们对“平等”的理解还有一些片面性,对我们如何在残疾人事业上更好地推动“平等”的理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位残疾青年。他在车站排队等车,站在我后面,我让他到前面去,他摇摇头。我说:“你是残疾人嘛。”他冲我笑笑说:“排队的规定是给全体公民制定的,我不能搞特殊。”什么是平等?平等就是“一样”。残疾人首先是公民,其中也难免有素质高下之分,如果残疾人触犯了法律,决不能因为他是残疾人而逍遥法外吧(当然,精神残疾是个例外)。
是否从残疾人的内心出发去理解残疾人,也显现出中外的差异。这种差异对于一个举办国际残疾人赛事的城市是不可不了解的。一位外国朋友就曾向我们指出:“你们为了促进与残疾人的交往而指出一些残疾人的心理问题,但是你们是否考虑到残疾人对此的感受?”世界卫生组织曾公布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数据:在预期平均寿命超过70岁的国家中,平均每人有8年也就是11.5%的时间是在残疾中度过的。如果我们了解这一点,从“换位思考”和“感同身受”上来树立扶弱助残的意识,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我期待着助残的实用化。社会上不少做法,初看合理,细究起来却少了一些“朴实”的东西。比如在残奥会前许多人热衷于学手语,但且不说在残奥会上很少有聋哑运动员(另有聋奥会),如果一个手语掌握得很好的学生,当他坐在公交车的座位上对站在一旁的老年人视而不见时,你会作何感想呢?又比如,对残奥会志愿者的培训讲了许多繁琐的助残技能,但在实用中他们却往往手足无措。我常常对他们说,不必拘泥于助残的程式化方法,只要记住我的“十字箴言”就行了。那就是――“助残无定法,尊重有爱心”。
我还期待着助残的持久化。残奥会开幕在即,助残的呼声很高,但残奥会之后呢?能形成助残的可持续发展吗?会不会“事过境迁”呢?如何能让残疾人得到长久的关爱,使他们生活得更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诚然,在助残理念上,中西方是存在一些差异的,但最终还是要看残疾人的具体需求。如果能在这方面加强中西方的互相沟通,寻找建立在理解和尊重之上的共同点,那么,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将会成为适合残疾人生存的家园。
如果哪一天我们对残疾人也能做到“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眼中似无”,那么全社会的助残意识就能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我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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