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神秘的大白猴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冬 娅

　　1994年的非洲动荡不安。在一个美丽的千山之国卢旺达，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种族之间、宗教之间的大屠杀。直接死于这场大灾难的人据官方不完全统计达150万，另有近300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大量的前政府军队和他们的支持者囤积在扎伊尔边境地区和布隆迪。这场灾难给世人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1995年3月应卢旺达政府的请求，我们作为技术援助组来到了这块刚刚结束战争的神秘国土，帮助和，恢复水泥厂的生产。水泥厂位于首都基加利西南300多公里的香古之省布嘎拉玛镇。这里是卢旺达、布隆迪和扎伊尔三国交界处。离扎伊尔相距不到10公里，隔基伍湖相望。在中国大院的后面隔河相联的一座山属布隆迪，相距不到4公里，山上因两派作战，山炮和平榴弹爆炸的烟尘清晰可见。
　　从首都坐车到水泥厂经过一片原始森林。这片原始森林方圆近300公里，有40％在布隆迪境内。我们乘坐的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车前挂着中国国旗，这是为避免沿途十来道军事设防的关卡和巡逻兵的检查。因为在这个国家，乃致于整个非洲对中国人都抱有一种特殊的友好感情。
　　车队进入原始森林后，速度慢了下来。翻译介绍说，森林里有很多猿猴，它们经常在公路上穿行。为避免撞上它门，所有来往汽车都缓缓而行，但又不能停车，否则猿猴爬上车会很危险。以前就出现过车毁人亡的事，所以司机们都提心吊胆生怕熄火。我们透过车窗看到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是望不到底的悬崖，两边石缝中生长的树木粗壮挺拔，所有的树上都开着各种奇异的花朵，还挂着一串串不知名的果实。正在这时，有人惊叫“猴子!”大伙听了翻译的介绍心里都不免紧张。这是一只大白猴，有人说是猿，但我看它的脸面更像猴，只是身躯比人小不了多少。它蹲在路边，全身的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对圆眼滴溜溜转，这真是一只漂亮的神奇大猴。它静静地看我们，在它身后山壁的树上趴满了大小不一的猴子，却都是灰白色。当汽车经过它身边时，我不顾翻译的告诫，悄悄将车窗打开，把随身带的蛋糕和糖果丢到了大白猴的脚边。它跳了一下，好似受了惊，然后敏捷地拾起装糖果点心的塑料袋，放到鼻子前嗅嗅，并拿在手上左右看着，样子既逗又好笑，特别是那一身发亮的白毛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到水泥厂后，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恢复工作，整个生产线转入正常。因急需一批配件，技术组派我到基加利采购。走前，我想起了那只大白猴，心里不觉隐隐发笑，便悄悄在食堂里多拿了几张卷饼还有鸡蛋，又把五一节发的糖果也放进包里。当小车进入原始森林时，我双限紧紧盯着路边和峭壁，那种焦盼的心情犹如同情人见面。果然又看见了它，它正从峭壁的大树上轻灵地跃到路边，好像知道我要来，我请司机把速度尽量减慢，老远就把装着食品和糖果的纸包伸出窗外，司机惊异地喊道“快把手拿进来，关上窗!”我朝他笑笑并不理会。当车开到它面前时，我把纸包又丢到它脚前，它没有像上次那样双脚一跳，而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那神情好像久别重逢。车子开过去了才见它傻傻地拾起地上的卷饼和碎了壳的鸡蛋，朝着车子的方向立起身。汽车拐弯看不见它了，我才长长舒了口气。
　　后来又去了两趟基市，每次都怀着异样的心情给它带去食物。最后一次从基市回厂时它没有出现，我还是把食物丢在它经常等我的路边，心里不免一阵惘怅，担心它会不会出事。
　　由于1994年战乱中跑到扎伊尔边境的前政府军时刻想夺回他们失去的政权，经常派武装分子和小股部队过来骚扰，再加上联合国援助团的撤离，卢旺达边境地区的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在我们水泥厂附近制造一起令人极为不安的破坏事件，不是炸毁厂里的高压输电铁塔，就是在公路上埋设地雷炸毁我们的运输汽车，甚至将距厂区不远的监狱炸毁，有五六十名犯人和看守被炸死……眼看战争又将爆发，形势变得更加严峻，特别是1996年4月7日午夜，随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全厂。一片漆黑，四周鸦雀无声。突然机关枪、冲锋枪和手榴弹在我们中国大院的门前响起，那密集的榴弹犹如五彩缤纷的烟火，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在这危急时刻，中国驻卢大使馆通知我们撤退到基市。
　　走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当地驻军为保证我们安全撤离，专门派扫雷部队和坦克清除从厂区到基市的路面。第二天走时，人们的心情非常沉重，在与当地有关人员握手告别时，大家相对无言，只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对我们的祝福。我们坐的小车前面是一辆军车开道，上面站着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前后架着机关枪。军车开出约两里路，才通知我们前行，这是为避免发生意外。这次的撤离行动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
　　我们坐在车里默默无语，恐惧的感觉越来越重，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车前的公路，生怕蹦出一个地雷或手榴弹。我手里拿着准备好的食物，希望能最后一次看见那只可爱的大白猴。汽车开进了林区，司机没有减速。我盼着大白猴的出现，可空旷的路面除了湿泥和车外什么也没有，两边的树木留有炸弹爆炸后烧过的痕迹，我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和失落，“大白猴，你在哪里?”
　　眼看快到大白猴经常等我的地方，突然一道白影从车前闪过，是大白猴“停车!”我猛然大叫一声。司机一个急刹，大伙的脸都变了色，一起望着我，“怎么了?”我说“车前面有只大猴。”司机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大家也提心吊胆跟出来，哪有什么大猴?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只大猴在车前闪过，而且是大白猴，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错觉?我们朝悬崖和峭壁上看，连个猴影都没有。司机通过翻译告诉我们，这儿前两天还打过仗，猴子可能早跑了。
　　翻译建议就在这儿歇一会，让大家绷紧的神经松弛一下。大伙散在路边观看景色，寻找弹壳作纪念。我慢慢踱到车前低头想着刚才的一幕。这时发现脚边的泥土与别处好像不同，仔细看才觉得有块脸盆大的泥土地面比其它泥土干一些，还稍稍凸出一点。我好奇的蹲下来用手扒了下，原来是松的，心里陡然一紧，大声喊道“地雷!”人们被我的惊叫声唬的抱住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整个山林变得异常静寂。过了半天大家才站在原地问“哪里?哪里?”我用手指着刚才扒的地方，颤抖着说道：“这儿，这儿肯定有地雷。”司机和翻译小心翼翼地走近看了半天露出怀疑的神色。为了安全，翻译用对讲机通知前面的军车，这儿可能有地雷需要检查。
　　不一会军车返回来，从车上下来一个手拿探雷器的人。我们又紧张又好奇地看着他，只见他用探雷器边探边轻轻地往前走，来到车前突然站住了，把探雷器晃来晃去，然后放在旁边。他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面对翻译嘀咕了几句，翻译的脸马上变得刷白。这真是一颗地雷，距我们的车轱辘还不到一米!众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惊叹道“这真是天意”
　　司机慢慢蹲在地上，双手合拢放在胸前，抬头看天嘴里喃喃祈祷。他突然站起来跑到我面前叽哩呱啦，我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他说些什么，翻译告诉我“他非常感谢你，是你救了他的命，你是天上的神”我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笑着对翻译说“叫他不要感谢我，应该感谢那只大白猴。”翻译和众人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只是朝他们笑笑，然而心里却惊骇无比，“那只可爱的大白猴难道是神猴?”
　　经过一番紧张的排雷，地雷终于被起了出来。那是一颗压发雷，它的中间还有一根可怕的顶针在阳光下晃眼。由于大车两边的车轮间距较宽能过去，我们的车小间距窄，若不停下来就正好压在雷上，肯定炸得粉身碎骨。
　　临行前，我将食品放在路边，同行的人也把自己带的食物和我的放在起。我抬头看着峭壁，心中默默地念道“再见了，神秘的大白猴!我会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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