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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序·肯定和否定·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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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汉语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语言,是一种文化底蕴。汉字是形音义的结合,并控制着语言,具有更强的稳定性。它造成中华文化的核心,是中国精神文明的旗帜。汉语里有很多有趣的现象。
  关键词:汉语现象 语序 肯定和否定 虚实 中华文化
  中图分类号:H1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082(2019)08-0-02
  汉语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语言。汉语里有很多有趣的现象。
  汪曾祺先生认为,中国语言有两大特点是外国语言所没有的:一个是对仗,一个是四声。郭沫若一次参加世界和平理事会,约翰逊主教说郭沫若讲话很奇怪,好像唱歌一样。原来,外国人讲话没有平上去入四声,大体只相当于中国的两个调,上声和去声。你看,“心直口快”“风调雨顺”“吞云吐雾”等等成语,读起来四个调都有,听起来抑扬顿挫,铿锵悦耳,简直就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资中筠也认为,中文有两大特点:一是口语与书写文字是两套,对用拼音文字的外国人来说,这是汉语最难学之处,等于要学两遍。好处是虽然方言非常复杂,文字却是统一的;另一个特点是成语、典故特别丰富,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正是汉文的魅力所在,也是几千年文明的积淀。中文就是一种文化底蕴。
  饶宗颐先生进一步指出,世界史上之所以出现中国文明的延续不断这一特殊现象,就跟汉字的特点有关。欧洲的拼音文字迁就语言,随着语言的分化,方言的出现,便产生了不同的文字系统。与之相反,汉字是形音义的结合,并控制着语言,具有更强的稳定性。造成中华文化核心的是汉字,汉字是中国精神文明的旗帜。没有汉字就没有中国的文学和艺术,尤其是书法艺术!
  除此之外,汉语里有趣的现象还有不少。比如,语序问题,肯定和否定问题,虚实问题,等等。
  首先说说语序。
  汉语,是很讲究语序的。同样的几个词语,如果按照不同的语序组合,词语意义大不相同,情趣也显得迥异。比如,“实证”与“证实”,前者是名词,意思是“实际的证据”;后者是动词,意思是“证明其确实”。“屡战屡败“与“屡败屡战“,前者表明将兵无术,指挥不当,“战”即“败”。总之,是无能!后者表明不服输,虽“败”而气不馁。总之,是有志!再如,“命亡日本”与“亡命日本”,前者是说生命在日本结束这个事实,后者是说在日本逃亡这个状况。又如,“有什么吃什么“与“吃什么有什么”,如果对一个阔佬说“吃什么有什么“,而对一个穷人说“有什么吃什么“,那么一个势利小人的市侩嘴脸便如在目前。
  有这样一个故事,1931年,于右任先生一次酒后作书赠来宾。有位客人得了一幅还要一幅,于老信笔一挥,写了六个字:不可随处小便。弄得此公啼笑皆非,尴尬至极。当时,被誉为“三原才子”的王陆一见客人窘态,即为之解围。他把六字拆开来装裱,一拆,竟然成了佳作:小处不可随便!一时传为书坛佳话。可见汉语语序的魅力之一斑!
  饶有意思的是,与之相对应,汉语中也有语序变了而意思仍然保持不变的情况。以双音节词为例,“如何”与“何如”,意思是“怎么样”,都表示疑问,可以说:近况如何?也可以说:你先试验一下,何如?这样的词语并不少,比如,“建构”与“构建”、“觉察”与“察觉”、“黄鹂”与“鹂黄”、“来往”与“往来”、“感情”与“情感”、“生死”与“死生”、“灵魂”与“魂灵”、“演讲”与“讲演”、“词语”与“语词”、“维系”与“系维”、“道地”与“地道”,“和谐”与“谐和”等等,都属于语序变换而意思保持不变的情况。
  此外,“你看不看报”与“你看报不看”,在表达的意思上,并无不同。又如,王维的诗句“长河落日圆”,如果改成“河长日落圆”“圆日落长河”“长河圆日落”等,也是没有问题的。启功先生认为,它们虽有在艺术性上的高低之分,但是在语义上并无差别,且在句法上也无不通之处。
  再来看看肯定和否定。
  肯定和否定是相对的,一般情况下,语义相反。比如,开与关,救与灭等。但是,请注意,当它们跟另一个词语组合后,情况就变得大不一样了。跟“心”组合后,“开心”与“关心”在语义上风马牛不相及。而跟“火”组合后,“救火”与“灭火”在意思上则完全一致。
  还有,有的肯定式表达和否定式表达本身在语义上是完全相同的。比如,“差一点”与“差一点没”,说“差一点打破杯子”和“差一点没打破杯子”,意思都是否定的,说的都是没有打破杯子。“差点儿”与“差点儿没”也一样,说“差点儿闹笑话”和说“差点儿没闹笑话”都表示没有闹笑话;说“差点儿摔跤”和说“差点儿没摔跤”都表示没有摔跤:这类表达含有庆幸的意味在里面。
  另外,我们既可以说“…以前/之前“,也可以说“没/未…以前/之前”。鲁迅先生在《杂忆》中说“当爱罗先珂在日本未被驱逐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在《无常》中说“当还未作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的人们,遥想着将来,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块的公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末屑”。他还写过一篇杂文,题目就是“未有天才之前”。郭沫若在《创造十年正续编·引子》中说“在未革命以前,他们是流氓痞棍,在既革命以后,他们还是流氓痞棍”。曹聚仁在《鲁迅评传》中说“在‘左联’未成立以前,鲁迅曾自述其处境”。朱东润在《杜甫叙论》中说“在杜甫未入长安以前,他对于当时的政治现实还不够理解,甚至还很不理解”。中共六大党章第12章第44条说“同时在未经决议以前,党内的一切争论问题,可以自由討论”。
  这种正反同义结构还有,“就差”与“就差没”,“好容易”与“好不容易“,“好热闹”与“好不热闹”,“好自在”与“好不自在”,“好痛快”与“好不痛快”,“难免”与“难免不”,“小心”与“小心别”,“除非…才”与“除非…不”,等等。吕叔湘先生认为,汉语里的这种现象,是由“否定作用的模糊化”引起的。江蓝生先生则认为,汉语中的许多结构,都是由“意义相同的两个概念叠加后,通过删减其中的某些成分(主要是相同成分),整合为一个新的结构式”的,这就是汉语中的“同义概念叠加与构式整合”规律。   最后说说虚实。
  杨绛先生说,我国的文字往往有两个字并用而一虚一实的(《走到人生边上》)。比如,“鬼神”二字,往往并称。子思在《中庸》第16章说“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句中的“鬼”是陪用,“鬼”字虚而“神”字实,“鬼神”即“神”。孔子在《论语·颜渊》中说“敬鬼神而远之”,句中“神”字是陪用,“神”字虚而“鬼”字实,“鬼神”即“鬼”。因为“神”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见,无所不知的,他就在你的身边,根本无法躲开。“敬而远之”,你做得到吗?再如,“风雨”,《易·系辞》“润之以风雨”,从“润”字看,显然“风”字是陪用,“风”字虚而“雨”字实,“风雨”即“雨”。不然,“风”何以“润”?又如,“难易”,《礼记·学记》“君子知至学之难易”,从“至”字看,当然“易”字是陪用,“易”字虚而“难”字实,“难易”即“难”。《左传·昭公四年》“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生死”即“死”,意谓虽死不惜,与《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死而利国,犹或为之”意蕴相同。
  实际上,这就是我们阅读古典文献时常常遇见的偏义复词,也就是钱鍾书先生谈及的汉语“修辞兼言”,不少学者都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顾炎武在《日知录》卷二十七里,从史书中就举出八例“并及”之词:“爱憎,憎也”,“得失,失也”,“利害,害也”,“缓急,急也”,“成败,败也”,“异同,异也”,“赢缩,缩也”,“祸福,祸也”。他进一步解释说,“言憎而并及爱”之类表述,是“古人之辞宽缓不迫故也”。
  俞樾也认为,这类“因此及彼之辞,古书往往有之”。在《古书疑义举例》卷二里,他从经书中又续举了七例:“因老而及幼”,“因车而及马”,“因父而连言母”,“因昆而连言弟”,“因妹而连言姊”,“因伯而连言男”,“因败而连言成”,等等。
  在古典诗歌里,因为凑字足句的关系,这类词用得更为普遍。近人余冠英先生撰有《汉魏六朝诗论丛》,单从汉魏诗歌里就续举了十七例:“死生,死也”,“东西,东也(或西也)”,“嫁娶,嫁也”,“松柏,松也”,“木石,木也”,“公姥,姥也”,“作息,作也”,“父母,母也”,“父兄,兄也”,“弟兄,兄也”,“洒扫,扫也”,“冠带,冠也”,“西北,北也”,“西北,西也”,“存亡,存也”,“丝竹,丝也”,“弦望,望也”。余先生指出,这类词的辨别往往关系到诗歌的正确了解,“似乎不为无益而且还可能是饶有兴趣的事情”。
  今天,我们仍然在用这样的词。比如,“褒贬”,我们可以说:“有意见要当面提出来,别在背地里随意褒贬人。”句中“褒贬”也就是“批评指责”的意思,“褒贬”,贬也。再如,“国家”,我们可以说:“蒙古国是一个内陆国家。”“国家”,国也。又如,“好歹”,我们说:“万一他要有个什么好歹,那可叫我怎么过活!”句中“好歹”就指的是生命危险,“好歹”,歹也。
  偏义复词一般有两类:一类是由同类语素构成,比如“鬼神”“风雨”“木石”;一类是由反义语素构成,比如“难易”“褒贬”“存亡”。
  说到汉语汉字时,余光中先生深情地说:“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
  袁晓园先生说:“智慧的结晶,文明的奇迹。”确非虚言!
  参考文献
  [1]启功.汉语现象论丛[M].北京:中华书局,1997.
  [2]资中筠.中文是一种文化底蕴[J].书屋,2017(9).
  [3]杨绛.走到人生边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4]顾炎武.日知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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