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及其他(组诗)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周志权

　　牲口市场，父亲眼里含着泪水
　　
　　我的下过乡的父亲，总是把它提起
　　让它在我们全家人的记忆里再现
　　再现奔跑，以及它吃草和喝水的样子
　　往事的长度是由记忆来决定的
　　进入老年生活的父亲之所以苦闷
　　是因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电视节目一起度过
　　如今却没有了当年他倾诉心事的对象狗骡子
　　
　　当年的包产到户其实就是分社
　　分社就是分田地分牲口
　　土地论亩，牲口论头
　　因为狗骡子的瘦小
　　它成了村人眼里挑三拣四的对象
　　拣剩后还是分给了无可奈何的父亲
　　
　　狗骡子分到我们家以后
　　也许是大牲畜也有它的自尊心
　　耕耘起来，在父亲的心目中
　　要比村人眼里的它神气得多
　　也许是大牲畜通人性的缘故
　　从此狗骡子成了父亲农事里的一部分
　　父亲像喂养孩子一样喂养着它
　　狗骡子勤劳地付出着
　　用尽了它全部的力气耕地、拉田、推磨
　　和父亲默契地合作着
　　那段日子里，它掏出了内心的坚韧
　　也流下默默的汗水
　　日久生情，父亲离不开狗骡子了
　　狗骡子也离不开父亲了
　　后来，父亲转上城市户口要回城了
　　在牲口市场，它默默地站在那里望着父亲
　　父亲背过身去，眼里含有泪水
　　此时的狗骡子显得格外孤单和忧伤
　　父亲眼睁睁地目睹了狗骡子
　　不愿离去，几步一回头的模样
　　
　　哦，外婆
　　
　　最是困难年月外婆那一次次
　　不为人知的攒吃攒喝
　　“吃饱了没”的关爱
　　像三九天温暖的火炉
　　哦，外婆，外婆
　　那一声声关爱里有暖暖的忧愁
　　
　　如今不再饥饿了
　　如今外婆早已远去了
　　走了的外婆，早已从人间落进土里
　　没有带走关爱里曾经那暖暖的忧愁
　　
　　哦，外婆
　　你是吃饱了不容易忘记
　　饥饿年月为我留吃存喝的老人
　　是打扰了不用说抱歉
　　关爱了不用说谢谢的外婆
　　
　　藏了童年的村子藏着许多事
　　
　　人生像天边的云
　　也像水中的萍，飘飘浮浮
　　那是一九六六年五月
　　接到下乡通知的父亲
　　拖儿带女带着结了愁的母亲
　　行走在县城通往乡下的路上
　　从此，我的童年从乡下开始生长
　　十八年回城后，我告诉城里的同龄人
　　乡下燕家岔藏着我的童年
　　并有你们没有经历过的好多事
　　
　　红色年月 我们家的落户
　　在村子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不会耕耘的父母
　　笨手笨脚的劳作
　　后来给村人留下了好多话柄
　　证实着我们家在村里曾经的艰难
　　
　　离开乡下三十年了，燕家岔
　　像有一根无形的线轴
　　牢牢地系在我的心尖尖上
　　使我牵肠挂肚，难以忘怀
　　记住的都是些农事、小事、琐事、碎事
　　藏了童年的村子总是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总是告诉自己
　　累了，歇会，困了，睡会
　　想了，回去转转
　　
　　三八六一七二留守部队
　　
　　城市里上班的
　　不是那些三八
　　城市里幼儿园小学上课的
　　不是那些六一
　　城市里老年人活动中心活动的
　　不是那些七二
　　其实，我真怕走近
　　大山深处，那些至今留守在农村的
　　妇儿、儿童、老人
　　
　　也许面对生存
　　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但是难念的经
　　这些留守在农村的
　　妇女、儿童、老人还是照样得念
　　撤走了学校
　　适龄儿童就失去了课堂
　　这倒清闲了这些该上学的适龄儿童
　　与牛为伴的那些娘儿们
　　该流的汗流了，该下的苦下了
　　春种秋收苦的结果
　　苦成了一尊古铜色的刚强
　　
　　这些留守的意象，已临近苦难
　　逼得落日，落在旱塬的疼痛处
　　带着生存的残缺留守在
　　不易察觉的旱塬深处
　　
　　母爱就潜藏在那一个个细节中
　　
　　日常生活中儿女们看不见母亲的眼泪
　　是因为儿女们在母亲的善待中
　　母亲能感受到儿女们的眼泪
　　是因为儿女们在母亲的包容中
　　
　　母亲时常告诉儿女
　　人们接受你的只不过是你的优点
　　却不能容忍你的任何缺点
　　当你犯下一些成长中的错误时
　　母亲明白，不是因为你很完善
　　而是母亲能够宽容和善待自己
　　做人做事中并不完美的儿女
　　
　　儿女们早已熟视无睹母亲勤劳的细节
　　母爱就潜藏在那一个个细节中
　　母亲的悲伤，大都来自于自己老了
　　长大后的儿女们还不理解，总之
　　母亲的一生是为儿女辛劳而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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