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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墙上的斑点》看伍尔夫的意识流写作特色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张 冰

  意识流小说于20世纪初兴起于西方,是在现代哲学和现代心理学的基础上产生的小说门类。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认为:“人的意识活动不是以各部分互不相关的零散的方式进行的,而是以一种流,思想之流、主观生活之流、意识之流的方式进行的。人的意识是由理性的自觉的意识和无逻辑、非理性的潜意识所构成的,人的过去的意识会浮现出来与现在的意识交织在一起,并重新组织人的时间感,形成一种在主观感觉中具有直接现实性的时间感。”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弗洛伊德肯定了潜意识的存在,并把它看作生命力和意识活动的基础。他们的理论观点,促进了文学艺术中意识流方法的形成和发展。
  英国著名小说家维吉尼亚・伍尔芙是意识流小说的奠基者,伍尔芙小说不注重表现事件、人物之间的关系,而把创作重点放在对人物思想和感情流程的再现上,讲究环境和景物的印象效果。1919年,伍尔芙发表了第一部意识流小说《墙上的斑点》,该作品通过一个妇女看到墙上一个模糊不清的斑点而引起无限联想的意识流动过程,揭示人类内心世界的丰富和变化莫测。
  
  1. 无意识想象与自由联想
  
  德国哲学家胡塞尔认为:“意识就是要回到事物的本身,即回到纯粹给予的自明性,让事物自身如其所是地显现。”所谓的显现,也就是要直观自明性本身。这一目标的实现必是非理性的无意识获得了理性的表达形式。
  在小说开头,主人公看到斑点就产生了一系列的幻觉:“在城堡塔楼上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无数红色骑士潮水般跃上黑色岩壁的侧坡”,按照弗洛伊德心理学分析,我们就可以清楚想到,世界大战必定会改变每个人的生活轨迹,包括她的日常生活和所思所想,都离不开战争,在战争的阴影下,主人公看到墙上的斑点马上就会产生关于战场的幻觉,这是一种必然的心理活动,这是没有预定目的、不由自主产生的想象,即无意识想象。字里行间,读者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主人公会对着斑点遐想,想弄清斑点是什么,想到与房客突然间匆匆分手,而且竟是像与坐火车遇见到的那老太太、年轻人一样的永不再见;又想到“私有物品是多么无法加以控制”,进而又想到“到底为什么人要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主人公想弄清楚斑点是什么,其实是象征主人公想弄清战争是什么。“大自然……暗中怂恿我们采取行动以便结束那些容易令人兴奋或痛苦的思想。……不过,我们也不妨注视墙上的斑点,来打断那些不愉快的思想。”这里显然是暗示读者,“令人兴奋或痛苦的思想”就是指想弄清战争产生的根源。虽然,战争是什么,对于个主人公是个始终弄不清的问题,但是,主人公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了战争。结尾处,“哦,墙上的斑点!那是一只蜗牛。”进而联想到“该死的战争,让这次战争见鬼去吧!……然而不论怎么说,我认为我们也不应该让一只蜗牛趴在墙壁上。”这两个突然蹦出的潜意识,我们就可以知道,这里是再一次暗示,斑点象征战争。
  自由联想是意识流小说典型的艺术特色。自由联想包括事实与梦幻、现实与回忆的相互交织,来回流动。意识流小说家直接从弗洛伊德那里吸取了“自由联想”的理论,并把它作为创作的基本方法之一。在《墙上的斑点》一文中,当主人公看到墙上的斑点时,思绪像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出,首先,由炉火联想起鲜红的旗帜和红色骑士,接下来主人公又猜想这个斑点是一枚钉子留下的痕迹,由钉子联想起挂贵妇人肖像,由此又联想到赝品,想到以前的房客的习惯。面对着斑点,主人公弄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由此又感叹起生命的神秘,一句“人的生活带有多少偶然性啊”引出一连串的物象,诸如罐子、猫和老鼠、鸟笼子、铁裙箍、钢滑冰鞋、奔马的尾巴等等,林林总总,犹如万花筒般自由联想纷至沓来。可见,引起主人公思绪万千的“斑点”,只是诱发意识活动的客观对象,“斑点”一经出现,很快就被人物的自由联想和无规则的意识活动所湮没,留给读者的是五彩缤纷的意识火花,进而这些诱发物变得无关紧要,只是主人公意识流动和转向的结点。
  
  2. 非理性内心独自的构建
  
  意识流小说注重探索人的灵魂世界,往往通过人的内心独自来发掘人的内心深层次的奥秘。人物的意识流动不受客观时空的限制,有很大跳跃性。所谓“非理性潜意识内心独自”,即不依赖于任何外在的景物描写,全部由人物的纯内心独白构成,没有任何人倾听,人物把自己的所感所思毫无顾忌地直接表露出来。这也是意识流最重要表现手段之一。在非理性潜意识内心独自的运用过程中,作者退身幕后,一切皆由人物的意识来展现,使读者感到真切、深刻,仿佛直接进入了人物的灵魂。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一反传统的使用人物的肖像、行动、语言描写来塑造人物形象的方法,以描写人的意识流动过程,展示其心灵世界为主来塑造手段,使读者很难看到类向化的人物和人格,这点恰好与非理性潜意识内心独白的本质不谋而合。
  《墙上的斑点》这篇小说除了主人公一人外,没有其他人物,也没有任何故事情节。小说在开始,即主人公第一次看见墙上斑点时,便使读者开始进入她的潜意识深处,在大约四千字的文章中我们遨游在主人公纷繁复杂的意识流之中。首先,主人公的一句“该死的战争,让这次战争见鬼去吧!”让读者体会到主人公对战争的憎恨,接下去突然冒出一个似乎与战争无关的念头:“然而不论怎么说,我认为我们也不应该让一只蜗牛趴在墙壁上。”战争也像蜗牛那么令人憎恶、讨厌。“唉!天哪,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准确!人类是多么无知!为了证明我们对自己的私有物品是多么无法加以控制――和我们的文明相比,人的生活带有多少偶然性啊”。这是战争带来的充满忧伤、无奈的感叹。“到底为什么人要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不会行动、不会说话、无法集中目光,在青草脚下,在巨人的脚趾间摸索呢?至于什么是树,什么是男人和女人,或者是不是存在这样的东西,人们再过五十年也是无法说清楚的。”这又是多么令人心酸的悲哀。“男性的观点支配着我们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标准,订出惠特克尊卑序列表。据我猜想,大战后它对于许多男人和女人己经带上幻影的味道,并且我们希望很快它就会像幻影、红木碗橱、兰西尔版画、上帝、魔鬼和地狱之类东西一样遭到讥笑,被送进垃圾箱,给我们大家留下一种令人陶醉的非法的自由感”。这是多么强烈的愿望。一个生活在世界大战期间,厌恶、憎恨战争的妇女,对动荡不安、民不聊生、没有自由、平等的现实强烈不满,对虚伪充斥、压抑沉闷的的社会氛围极其反感,安定宁静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当读者沉浸在这些由作家潜心勾勒的内心独白当中时,就会随着主人公的思绪,一会儿批评思绪多么容易一哄而上,一会儿感慨生命是多么神秘,一会儿思忖思想是多么不正确,人类是多么无知,一会儿又疑问到底为什么人要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等等。
  
  3. 用“内心的真实’还原“生活的真实”
  
  伍尔夫认为:“真实是客观的,不过,对于相同的客观真实,人们的感受却不相同。”这一观点可以理解为,伍尔夫否定的是生活的客

观性和现实性,强调的是内心的真实性。她认为“生活是一圈光晕,一个始终包围着我们意识的半透明层,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一个普通人的“头脑接受着千千万万个印象――细小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刻下来的。这些印象来自四面八方,宛如一阵阵不断坠落的无数微尘”,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因此,那些视接近生活本来面目为己任的作家,就会深入到人物的意识深层,其作品也就会“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已成俗套的爱情穿插或是最终结局”。她呼吁:“让我们在那万千微尘纷坠心田的时候,按照落下的顺序把它们记录下来,让我们描出每一事、每一景给意识印上的痕迹吧。”
  在《墙上的斑点》这篇小说中,就突出了这一理念。主人公对斑点的心理活动,反映的恰恰就是主人公的真实生活,是主人公的厌战情绪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样,斑点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它不仅只是一个斑点,还代表着一种存在物,“一种令人心满意足的现实感”,它能帮助你摆脱思想的痛苦。于是,“现在我越加仔细地看着它,就越发觉得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一块木板”。“这里,是一件具体的东西,是一件真实的东西。”它能把叙述者脑际里的那位大主教和那位大法官统统逐入虚无的幻境。而且,我们人类半夜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也会急忙按亮电灯,静静地躺一会儿,赞赏着衣柜,赞赏着实在的物体,赞赏着现实,赞赏着身外的世界。可见,斑点作为物件,作为具体的东西,作为身外的世界,它能代表着一种现实感,带给人安慰,平静人的不愉快的思想。接着,叙述者又从赞赏衣柜,联想到木头,并认为“木头是一件值得加以思索的愉快的事物”。主人公的思绪由木头到树,再到树木生长的草地、森林、小河边、树下的母牛、被树木点染的小河里逆流而上的鱼群,乃至河床上的水甲虫;主人公还喜欢想象那棵树本身的情景:木质紧密干燥的感觉,受雷雨摧残,树液舒畅下滴;主人公还喜欢去想这棵树,冬天夜晚独自屹立于旷野,树叶紧紧合拢,六月里鸟儿的鸣啭,树皮褶皱上小昆虫的爬行,最后暴风雨袭来,树倒了下去,生命也并未结束,还有其一百万条坚毅的生命分散在世界里,最后,有的在卧室、在船上、在人行道上,或变成房间护壁板,男人和女人们喝过茶后会在这间屋里抽烟。
  正如伍尔夫指出的:“生活是一圈明亮的光环,生活是与我们的意识相始终的、包围着我们的一个半透明的封套。把这种变化多端、不可名状、难以界说的内在精神――不论它可能显得多么反常和复杂――用文字表达出来,并且尽可能少羼入一些外部的杂质,这难道不是小说家的任务吗?”
  
  4. 心理时间视角下的现实世界
  
  打破时空界限,进行立体交叉式的叙述以及多层次结构是意识流小说的又一特点。意识流小说打破了传统小说按时间次序编排故情节的结构,故事叙述不受时间、空间、逻辑和因果关系的制约,而是以一件当时正在进行的事件为中心,通过触发物的引发人物的意识活动来组织情节。故事的安排和情节的衔接上,一般表现为时间上的跳跃多变,前后两个场景之间缺乏时间上的逻辑关联,法国哲学家柏格森强调并发展了这种时间感,并提出了心理时间的概念。
  小说《墙上的斑点》中,主人公在心理变化和意识的流动中,常常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彼此颠倒、交叉、相互渗透,使人物的视觉、回忆、向往三种现象交织、重叠在一起,根据“心理时间”创造出异常的结构,从而展现人的意识的跳跃、穿插的复杂性。“斑点”成了主人公从一种思绪转向另一种思绪的中间媒介,从而使描述符合心理轨迹,使作品浑然一体,具有内在的和谐性。小说从“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的那个斑点”,开始想到“过去”关于在城堡塔楼上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又想到红色骑士骑马跃上黑色岩壁的侧坡,“这个斑点打断了我这个幻觉”,斑点的出现,将主人公的思绪暂时拉回到现实中来,但她很快又想到“幻觉,是孩童时期产生的”,在感慨人的生活的偶然性时,思维又跳跃到“来世”。当责备自己不是一个警惕性高的管家时,因为壁炉上有尘土却想到了古代的特洛伊城被尘土埋了三层……在小说的结构上,“那个斑点”几次将主人公拉回到现实中来,其结果只是让她的思想向更远方驰骋,以跳跃的方式,在“现实一幻想、现在一未来、此生―来世”之间自由跳跃,主人公的意识是一种非常自由、任意流淌的状态,真实地表现了人类认知过程的即时性和不可捉摸性。
  《墙上的斑点》作为一篇纯正的意识流代表作,让我们看到了伍尔夫娴熟的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它表现的厌恶、憎恨、反对战争的主题,巧妙暗示和象征的手法,抒发了全世界人类共同向往安宁、渴望自由生活的感情。没有肖像、没有行动的描写,却塑造了一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新颖手法把“变化多端、不可名状、难以界说的内在精神”串联成一条意识的河流,表现出了社会的本质和深刻的主题,进而显示了作家组织材料的卓越才能和精心构思的行文技巧。这也许就是《墙上的斑点》带给我们的一些启示吧。
  
  参考文献
  [1]刘爽,穿越意识流动的迷雾――解析伍尔夫的小《墙上的斑点》叫,沈阳大学学报,2005。
  [2]张媛媛,永恒而真实的瞬间――评伍尔夫的《墙上的斑点》[J],武汉科技学院学报,2007。
  [3]王艳,浅析伍尔夫短篇小说的写作特点[J],高等教育与学术研究,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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