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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吉姆》的讽刺艺术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王子贤 王 亮

  《幸运的吉姆》是金斯利・艾米斯(1922-1995)创作的第一部小说,也是他的成名作。本书于1954年问世时,在市场上立即大获全胜,成为当年最畅销的书籍。讲述出生中下层的吉姆・狄克逊在一所大学的历史系担任临时教职,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他忍辱负重,疲于奔波,身陷于各种麻烦漩涡之中。但他并不是由衷的喜欢教书。只是为了讨一份生计罢了。他对于那些趾高气昂,装腔作势,所谓正统的教授学者们始终持批判嘲讽的态度,这导致他最终与那些教授学者们彻底分崩离析,重获新的生活和真正的爱情。在本书中,闹剧式的喜剧随处可见,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英国小说史上是不可多得的。种种小丑式的诙谐与胡闹一次次地嘲讽与亵渎着社会的精英和精英文化的庄严与神圣,作者尖锐地向当时的学院生活与精英文化提出了挑战,深刻讽刺的同时还刻画了一幅英国知识分子的百丑图。《幸运的吉姆》的讽刺艺术是多角度立体的,让人读过笑过之后,又回味无穷。
  一、通过直接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对讽刺的对象予以淋漓尽致地嘲讽与批判。本书的一大特点就是对人物的心理进行细致入微的描写。通过这些描写,作者婉转地表达了其对书中人物的褒与贬。例如,小说一开篇即是威尔奇与狄克逊的对话。历史教授威尔奇大谈特谈其组织的音乐演奏,狄克逊虽表面上在津津有味的聆听着,并不时的予以对方回应,但内心却是另一个世界。他在称呼对方为教授时,“心想,全英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教授像他这样重视别人称他为教授的了”。威尔奇不管听话者有什么样的反应,仍旧“几乎大嚷大叫地说着话,独自大声笑着,”一旁的狄克逊却心怀鬼胎,对威尔奇的历史教授的头衔提出了质疑,“在像这样的一个地方,他是怎么当上历史教授的呢?是凭出版过的著作吗?不是。是凭格外优秀的教学效果吗?根本谈不上!那么凭的又是什么呢?”接着他转念一想,这个人具有决定他将来命运的权利,便决心抛弃对他的厌恶与质疑,先讨好他。高谈阔论的威尔奇仍然滔滔不绝,炫耀着自己的“学识”与“见识”。狄克逊想着“他要一把将教授拦腰抱住,揪着他的那件蓝色皮毛背心,让他喘不过气来,带着这个笨重的家伙奔上楼梯,穿过走廊,冲进教职员漱洗间,把他那双穿着无头鞋的、小得出奇的脚塞进便池里.扯着放水的拉手一次、两次、三次,同时用手纸堵住他的嘴。”一个为历史教授,历史系的系主任,学术不精,愧对教授头衔,虚张声势,爱炫耀并以自我为中心:另一个则是不学无术的痞子教师,作为精英文化中的一分子,他本应专注于自己的学术与教学活动,却一头扎进了人际关系的漩涡中。企图通过溜须拍马达到目的。作者通过对人物心理细致幽默的描写,挑开了人与人之间温文尔雅的面纱,将两位大学教师的真面目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揭露。历史教授威尔奇的“画家”儿子伯特兰德在学院夏季舞会上所表现出来的摇尾巴狗似的肮脏心理也具有讽刺意义。他为了得到富人戈尔阿夸特私人秘书的职位讨好并追求其外甥女克莉斯廷,同时又与有夫之妇卡洛尔有染。他原本打算带卡洛尔来参加舞会,当听说克莉斯廷的舅舅也来参加舞会,他立即踢开了他的情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他在舞会上见到富人戈尔阿夸特时说:“此地人情如何,您大概也知道吧。来一位贵人.他们便同狗争骨头一样的为之争夺。哎,这类事情,尤其是在什么学术界,就连我这个无名小卒,也应付过不少啊。”而他本人却像一只狗一样,叼着烟卷,四处追着富人,找机会和他谈话,以企图达到他的“罪恶的目的。”富人戈尔阿夸特听话时“眼睛老是盯着地上”。克莉斯廷则被小威尔奇抛在一边冷冷清清的没人注意,最终很尴尬气恼的坐上狄克逊叫来的出租车离开了舞会。伯特兰德这种带着画家帽子,标榜着和平主义者的伪君子的肮脏的心理被一层层无情地剥落,露出了他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可见作者的观察之细,讽刺之厉,用笔之高。
  二、通过精心设计人物的对话语言,对其的真实面目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并对其进行冷嘲热讽。作者从不直接表达自己对人物憎与恶,褒与贬。而是让人物展现自身的丑陋,从而对其乃至整个社会现象进行批判和讽刺。这一点可以清晰的在人物的对话语言中体现出来。如在第四章中,伯特兰德第一次亮相于众人面前,便开始了高谈阔论:
  1、“我怀疑,”他终于说道,“经过考虑,我为有责任感到怀疑。伦敦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指导。”他满脸堆笑,同时用手抹去胡子上的糕饼屑。“不过话说回来,从伦敦回到这里,看到文化的火炬仍然在燃烧,实在令人高兴,同时也令人心里无比踏实呵。”
  “没错。还有奥托。如果说他行动起来并不像一个传教士的话,那么,神态倒是挺像的。”他又打起了哈哈,他的女友也跟着笑了。
  2、“你听着,狄克逊,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伯特兰德开始说话了,“也许你认为你是在说着玩儿,但你若是不介意,就请闭起你那张毛嘴。咱们不必闹翻吧,呃?”
  “哼,他刚才若是劳驾来听听介绍,就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了,”伯特兰德说,脸上仍旧留着红晕。“可他偏偏不来,而……”
  20世纪50年代中期,奥斯汀在《论言有所为》中提出:人们说话时并不是总是在陈述或描述什么,而往往是在完成某种行为。他分出三种言语行为:以言述事的述事行为、以言行事的行事行为和以言成事的成事行为。美国语言哲学家塞尔在奥斯汀的基础上将行事行为分为五类:断定式、指令式、承诺式、表情式、宣告式。
  对上面的两段对白进行分析,第一段对白中,伯特兰德的话语为断定式。“实施这种行事行为的句子所表达的命题是有真有假的,而说话人则有责任保证所述命题的真实性。”他的话语中透出了一副救世主的神态,一种皇帝对待贱民、将军对待下士的傲慢,仿佛他是世界的统治者。这不甚符合他的身份。他也就是一个画家,一个艺术界的无名小卒,一个在父亲的势力范围内张牙舞爪的人。这段话十分生动地展现了一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伪君子形象。
  第二段话语则是指令式。“这种行事行为是说话人企图使听话人做某事或不做某事。可以是温和委婉的请求、建议或劝阻,也可能是强烈、坚决的命令或禁止。”在历史教授威尔奇举办的家庭宴会上,狄克逊弄错了伯特兰德女朋友的身份,误以为她就是不久就要和伯特兰德举行婚礼的芭蕾舞蹈演员。伯特兰德立即火冒三丈,命令狄克逊闭嘴。一个自称为和平主义者的人却忍受不住小小的误会。可见作者对其伪君子,假文化形象代言人的本质刻画的入木三分,使他一亮相,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通过近乎夸张的譬喻婉讽了英国知识阶层,在诙谐幽默得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引发了读者对社会和现实的思考,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据统计,本书中的譬喻的数目有近百条,这些巧妙的譬喻诙谐、幽默、形象,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讽刺艺术效果。“隐喻”、“显喻”等各种比喻艺术在书中均有体现,运用的得体自然,大大地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例如,狄克逊与历史教授威尔奇讨论论文发表等事宜时,感叹道:“标题安得十全十美,因为它集中体现了文章的漫不经心、鸡毛蒜皮的性质,体现了那送葬般的排列枯燥事例的方式,还体现了文

章对不是问题的问题做了虚张声势的说明。”在威尔奇举行的附庸风雅的宴会上,众人合唱时,作者写道:“屋里的人一起哼唱起来,顿时把狄克逊包围在催眠般的嗡嗡声中。”在宴会上,狄克逊与伯特兰德争吵起来,以至于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他们的争吵声打扰了众人的合唱,于是“全都不约而同地把头转过来,一齐说:‘嘘――’那响声就好比火车头在玻璃顶下放蒸汽”作者用主人公狄克逊的角度描写伯特兰德畸形的眼睛:“真是古怪极了,看上去好像在他的脸皮下面加缝了一层有图案的材料,只有从两个不整齐的漏洞里才能看见里面的东西。”描写吝啬鬼约翰斯则是:“他的脸通常像凝固的猪油一样苍白”,“难怪从后面看,头上好像戴了一副略为滑向一边的显眼的假发;也难怪从前面看,他的头上好像戴了一顶奇异的钢盔”。作者如此描写狄克逊邀请到心上人克莉斯廷跳舞时的洋洋得意:“当狄克逊身边带着克莉斯廷走出酒吧间时,他感到自己成了特别经理人,成了海盗,成了芝加哥军阀,成了西班牙下等贵族,成了石油大王,成了十八世纪横行伦敦大街的贵族流氓”。写狄克逊对音乐等高雅艺术的鄙视:“狄克逊远远站着,叉开双腿,抬起双手,像一个即将开始的雷鸣般序曲或交响诗的指挥一样;然后,他突然既像指挥,又像拳击师,狂乱地做了几个低下的动作。”在书中,诸如此类的譬喻数不胜数,为整部作品增添了艺术色彩。在读者捧腹开怀时,也意会到作者一剑穿心的讽刺效果。
  四、《幸运的吉姆》是英国五十年代中期“愤怒青年”中的代表作之一,金斯利・艾米斯用充满讽刺与诙谐的语调,与同时期的其他英国作家一道,表达了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向那种过于讲究文雅的传统的文学风格和虚假做作的所谓“文化精英”提出了挑战,“事实上,50年代的艾米斯被评论家们称为‘愤怒的青年’,他愤怒的根源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达到了相当高的文化水平而还为取得现存秩序发放的文化身份证。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改变,艾米斯将愤怒不起来。”(阮伟,1998:60)但是讽刺是尖锐的,讽刺中又带有一定的严肃性和社会责任感。艾米斯在调侃高雅艺术和虚假文化的同时,也不忘对英国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幽默一把,我们在笑声中能隐隐地体会到作者内心的隐痛。那些出身中下层或工人阶级的年轻人,虽接受了高等教育,却并没有因此而过上体面的生活,被精英文化所接受,进入上层社会;占据社会高位的仍旧是那些达官贵人及其家族。奥斯本《愤怒的回顾》里的吉姆,与本书中的吉姆面临同样的困境。难怪他质问道:“那种钱多的神志不清而把儿子安置在伦敦的父母,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呢?”如何走出这个困境,对于这个问题艾米斯似乎并没有给后人一个圆满的解答,但是作者对故作高雅和虚伪做作的虚假文人的嘲弄确实显示出他高超的讽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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