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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新读随笔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蔡 诚

  《文学理论》:兴奋与忧思

  很长时间以来,《文学理论》是一本很受欢迎的书,虽然很学术,但却能谈得深入浅出,为许多文学爱好者所推崇。美国有评论说“这部百科全书式的论著蕴含了海量的信息,繁杂的材料被更有效地组合,行文简洁兼之针对性极强的分析,与传统的此类著作迥然不同,此书值得每一个学术图书馆收藏。”但文学的好时代过去了,这样一本有价值的书,却不易能被发现,就是发现了也未必能引起学习的欲望,专业的大学生与研究者之外,怕是没有什么读者了。早在三年前,我就拥有了这本书,总以为书是自己的,翻手云覆手雨,什么时候读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所以一直没正经对待它。这其实也是许多爱书人的通病,要看的书,有的也许一辈子就这样错过了,可惜了当初和它的一番美好的感情。
  《文学理论》是我从人大校园书摊上买到的。我仿佛还记得它原来的女主人的模样,是一个留着漂亮长发的好看的女生,笑起来很灿烂、迷人。她已同广东一所高校签约,南下在即。《文学理论》是她要处理的上百本书里的一本,书皮几乎破损了四分之一,品相并不好,我发现了它还是拿到手上翻了翻。她应该是一个用功的女孩,书页上不是画线,就是眉批,留下了不少学习的痕迹。我心动了想买。她要价四块钱。本来想花三块钱买下它,可她不答应。她说:“学弟,这本书是旧了点,但旧得有价值,书本身有价值不说,我在书里还注了不少老师的讲评内容和自己的读书心得。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处理它的。”她哪里知道,我只是一个爱书的流浪汉,来人大只是为了听一个讲座而已。
  这本《文学理论》是三联书店1984年出版的,记得买回来的当晚,觉得有些意思,就读到了半夜。那不是我第一次读有关文学理论书籍,但却是第一次读出了某种愉悦――思想的愉悦。和许多国内文学理论书相比,《文学理论》不拐弯抹角,不装腔作势,是什么就讲什么,而且讲得条分缕析极其清楚,更具鲜明的建设性。作者将文学问题分为“文学的外部研究”和“文学的内部研究”,试图为其理论架构一个针对性很强的体系,并由此细分、剖析文学的本质、功能、形式、内容诸问题。作者宣称文学研究应该绝对是文学的,并且只有把诗学、批评、研究和文学史统一为一个内部研究体系时才是“文学的研究”,这种发人知所未言的地方很多,很见功力。限于学识,我未必能融会贯通,但一知半解也算是眼界从此打开了一些。只是后来由于工作忙碌,加上可看书籍的增多,《文学理论》却从此搁置下了。
  在上个世纪80年代,对国内的文学界来说,《文学理论》的引进出版,并不能算是一件小事。那是中国文学正走向解禁的时代,“先锋作家”们开始跃上舞台,成为一支呼应世界现代主义文学的力量。中国的西方式文本试验,我们用传统的文学理论来评价显然捉襟见肘,也不合时宜。对新创作现象我们如何评判?学人们普遍感觉到为难。我们的理论支撑在哪里?于是成为一代学人最焦灼的呼唤。这样的人文背景下,《文学理论》的翻译出版,可算是给他们送来了理论武器,面对新人新作,学者们从此有得说了。口口相传,《文学理论》很快成为各大高校文学科的学习用书,更是文艺理论工作者案头必备图书之一。
  直到今天,《文学理论》中的许多观点,我们的学者们在著作或讲座中老爱引经据典,乐此不疲地“拿来主义”,仿佛不如此,我们就落伍于飞速发展的文学世界。其实那些看似渊博、浩瀚的知识,只会欺骗我们一些视野不开阔的读者,高明的读者其实早已知道了,他们中的许多学者其实不值一提――不是思想贫血,就是没有责任感的懒惰。是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国内一流的能自成体系的文学理论著作问世,有的只是将古人的、洋人的东西拿过来重新演绎。我以中国文学理论的落后为耻。也许有人会说这和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盛行,文学和文学理论边缘化的状态有关。这当然是一种表面的说辞,潜台词是我们的学人已经没有了理想、良知和责任,只有工具理性、生存理性。
  (《文学理论》/美国韦勒克・沃伦著/三联书店/1984年版)

  《文学写照》:人生的写照

  要我说,在我读到过的写人物的散文里,还没有碰到比高尔基的《文学写照》更好的了。那虽然是一本小书,却包含了作者全部的敏感、全部的才华和全部的爱。这样说,《文学写照》无疑又是一部大书,比时下变着法儿想变得所谓厚重的散文集,不知要高明多少倍。我以为,外在上哪怕多一千行,也远不及内心深处迸发出的一个字,真的,时间会作证,差不多一百年过去了,在遥远的中国,我还在寻觅高尔基的那本无法被尘封的书。
  得到《文学写照》纯属偶然。2000年我刚到北京,那一年的春天正好在住处不远的地坛公园举行书市。那是一个没有足够闲钱买书人的大聚会,人山人海,新书旧书,真书假书,热闹无比。我不愿挤新书摊位,却爱在旧书店流连。在中国书店的小门市,我发现了《文学写照》,就那么薄薄的一本小书,灰头土脸呆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毫不起眼。也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寻觅过去,我竟然翻到了它。书自有它的命运,人与书的缘份无法预料。
  《文学写照》很耐读。在书里,高尔基写了几位我们耳熟能详的大作家,不只是有简洁而精致的细节,更重要的是,作者对他们的爱,他们的立场,有着独特的趣味――独立而又不想试图为读者解析什么。对一个巨大的存在,表达往往比分析更有说服力。这之前,我读过几种托尔斯泰传记,但感觉哪一部也不及这一篇文章所提供的文化信息丰富。高尔基对托尔斯泰的态度是不崇拜,也不敌对,只是爱这样一个存在,不含其他杂质。这样的爱也同样表现在契诃夫身上,高尔基让我们看不到任何居高临下的事情,有的只是平等、真诚、善良的和谐人生氛围。这是一种至上的境界。
  由《文学写照》,我想到时下许多写名人的特写散文,就是名人写名人,也是仰慕、吹捧的多,仿佛集体无意识。徐迟可以不脸红地吹郭沫若,王蒙也可以大加礼赞毕淑敏。歌颂少有反对的,正直需要勇气。去掉感情这一层不说,从写作文本上来审视,不是太浮躁、铺陈,就是写得太空泛,缺乏真知灼见。当下人物散文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文学写照》带给我的享受当然还得归功于巴金精当而饱满的译笔。翻译虽然不是另一种创作,但比创作更见功力。创作只折磨自己,而翻译还要设法进入原作者的情境和感情。1978年巴金已经74岁,这样的年纪要从英、法译文又对照着原文(俄文)译出《文学写照》,显然要付出不少心力。巴金说:“我喜欢一篇作品,总想理解它多一些,深一些,常常反复背诵,不断思考,根据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文笔表达原作者的思想感情。别人的文章打动了我的心,我也想用我的译文去打动更多人的心。”《文学写照》打动了我,愿它有更多的知音。
  (《文学写照》/高尔基著/巴金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责编/孙厚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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