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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古籍中奇闻异事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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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学者对古籍中诸多问题进行实事求是的考证与研究是必要的,这也是学术工作者重要的素养。但凡事都有例外,特殊问题要特殊对待。作者认为中国著名美术史专家阮璞先生有一篇绝句小文过于认真了,其文章以科学的精神考察了画学著作中奇闻异事的真伪问题,这些故事被考证后几乎都成为不经之谈。理论虽如此,但是作者认为对于此类问题应区别性地看待。
  关键词:奇闻;异事;画学著作
  阮璞先生著有《论画绝句自注》一书,其中一则绝句为“鹰击争传画雉奇,黄筌绝艺鸟何知?君看刍狗惊田雀,妙塑遭遇鼠弄髭”[1]。该文主旨是以科学的态度认为动物不具备审美能力,故画学著作中记载动物看见“食物或天敌之图像”而误以为真之类的事情属无稽之谈。现举《历代名画记》载高孝珩与《益州名画录》载黄筌的奇闻趣事为例。
  高孝珩:“……尝于厅事壁上画《苍鹰》,睹者疑其真,鸠雀不敢近。”[2]《蜀八卦殿壁画奇异记》载:“有五坊节级罗师进呈雄武军先进者白鹰。其鹰见壁上所画野雉,连连掣臂,不住再三,误认为生类焉。上嗟叹良久,曰:‘昔闻其事,今见其人。’”[3]
  两则记载趣味横生,撰写者都是为了凸显画家们绝妙的画艺,也许还有道听途说的成分。但阮璞先生直接以理性的态度分析了这类事件,认为动物不具备审美能力,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关于动物是否有审美意识,或许会涉及到生物学研究的领域,我们姑且存疑。阮璞先生这篇绝句小文倒是引导笔者换了一种角度审视此类问题。画学著作中有一则显示画艺的故事,蜀主令黄筌改吴道子所画《钟馗》的故事,宋代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与宋徽宗时期的《宣和画谱》俱有记载。
  《图画见闻志》:“……蜀主甚爱重之,常挂卧内。一日,召黄筌令观之,筌一见称其绝手。蜀主因谓筌曰:‘此钟馗若用拇指掏其目,则愈见其有力,试为我改之。’筌遂请归私室,数日,看之不足。乃别张绢素画一钟馗,以拇指掏其鬼目。翌日,并吴本一时献上。蜀主问曰:‘向止令卿改,胡为别画?’筌曰:‘吴道子所画钟馗,一身之力,气色眼貌,俱在第二指,不在拇指,以故不敢辄改也。臣今所画,虽不逮古人,然一身之力,并在拇指,是敢别画耳。’蜀主叹赏久之,仍以锦帛鋈器,旌其别识。”[4]
  《宣和画谱》:“……后主衍尝诏筌于内殿观吴道元画《钟馗》,乃谓筌曰:‘吴道元之画《钟馗》者,以右手第二指抉鬼之目,不若以拇指为有力也。’令筌改进。筌于是不用道元之本,别改画以拇指抉鬼之目者进焉。后主怪其不如旨。筌对曰:‘道元之所画者,眼色意思俱在第二指。今臣所画,眼色意思俱在拇指。’后主悟,乃喜筌所画不妄下笔。筌资诸家之善而兼有之。”[5]
  《图画见闻志》中载黄筌非常钦佩吴道子的画艺,他发现画中钟馗全身的气力、神态都提示着发力在第二指,黄筌认为是蜀主自认为用拇指掏其鬼目会更有力道。从记载来看,蜀主虽命黄筌为其改画,但也未妄加論断吴道子画作的劣处,只是觉得自己的看法更加优越,否则蜀主就不会卧内常挂此画了。作为臣下的黄筌为了复命才会另作一张画,使这幅画“力在拇指”以满足蜀主的要求,以免错责画圣并损伤古画。
  《宣和画谱》所载未似《图画见闻志》有蜀主如何喜爱该画之类的铺垫,似乎蜀主的不满较为明显,而这种感觉到了童书业先生的《绘画史论集》中就表述得更为直接,但所说的并非是蜀主而是黄筌。童书业在《徐、黄二体辨异》这篇文章中介绍西蜀画家黄筌时言:“他(黄筌)又擅长人物,传说他曾批评吴道子所画钟馗以第二指掏鬼目,力量不足,蜀主命其改作,因别画以进,所画钟馗一身之力并在拇指。”[6]可见在此文中蜀主的不满变为黄筌对画圣作品的批评,而在《图画见闻志》与《宣和画谱》的记载中,黄筌可未曾责备过画圣,都是对其赞赏不断。不知童书业先生是否在别处还见过此故事的其他版本。
  总而言之,蜀主令黄筌改吴道子《钟馗》的故事在不同版本中略有出入,或是转抄、讹传造成的结果。之前笔者一直在思考何种情形更符合历史,黄筌批评与否,再结合阮璞先生文章的观点,笔者认为这类考证在此情形中不必过于在意。回到画学著作记载高孝珩与黄筌的奇异故事中来,会发现这两个故事在特定的语境中“真伪”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这两个故事确实很好地衬托出了画家绘画技艺的高超,也使得对该画家的记载更为丰富与生动。画学著作中类似的奇闻异事不胜枚举,譬如“张僧繇画龙点睛”“韩幹画马阙损前足”之类,这些事件以科学的视角审视很难经得起推敲。我们读唐代诗人李白的《夜宿山寺》前两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时,会被诗人夸张的描述折服,但定不会思考山顶的寺庙高百尺是否科学。因为都明白这是直观的感受,我们关注点在审诗之美,而画学著作中所载奇闻异事也是一种“合理的美化”,我们阅读时应该更加在意它们于此所显示的意义。不止画学著作有此类故事,正史记载中诸多帝王在出生之时均是天兆不断,譬如雷雨交加、飞沙走石、奇光普照等,这些类似的记载很多。笔者认为我们不能一概地否定,更不能简单地用“真伪”来看待与研究这类特殊问题。
  诚然,在学术研究中对于纷杂的文献进行梳理、考证与求真是必要的专业态度。但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古籍中记载的诸多奇闻异事在特定的条件下,都可以宽容待之,不必过于拘泥。阮璞先生对中国美术史的贡献自不待言,笔者对其治学精神也非常敬佩。阮璞先生的绝句小文其实也可一窥其治学态度的严谨,白璧微玷,岂贬十城之价。只是笔者认为在某些情形下,这类问题不必过于较真,阅读画学著作中此类“奇闻异事”应持以开放的态度。
  参考文献
  [1]阮璞.论画绝句自注[M].广西:漓江出版社,1987.
  [2](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
  [3](宋)黄休复.益州名画录[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4](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1986.
  [5]俞剑华.宣和画谱[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
  [6]童书业.童书业绘画史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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