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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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鑫
(接上期)
“住手!”一个白色的身影窜到倾洛跟前。
“嘶――”衣料、血肉被穿透的声音格外清晰，倾洛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欧阳轩。欧阳轩被那把剑刺穿了胸膛，鲜红刺眼的血一滴一滴地滑落。
视线还未模糊，倾洛轻念：“为什么，为什么……”也许只有这个俊雅出尘的男子含情的双目可以解释他的动机。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倾洛，唇边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欧阳轩颤抖着将手放到倾洛脸上，怜爱地细细摩挲着，仔细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这绝世容颜刻在灵魂里，永记于心。
慕容绝险些站不稳，他看着欧阳轩，完全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他根本不会伤着倾洛，剑尖将在离倾洛咽喉一寸处停下。可是，欧阳轩……
欧阳轩笑得温柔，笑得满足，笑得灿烂。“其实……”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最后两个字，然后身子一沉。
倾洛一只手紧紧握住欧阳轩的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知是在痛哭，还是已然崩溃。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措手不及。
倾洛抱着欧阳轩的尸体久久不放。她抬头看着眼前依然呆立着的男子，冷冷一笑：“你满意了吗?慕容绝，你满意了吗?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仇，我一定会报的。”
世上还有什么比冷漠更能伤人心的?慕容绝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悲伤、痛惜、无奈……所有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变幻着。小梨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慕容绝并不是对倾洛无情。可是，这些都迟了……
莫容恩情
转眼间已过去两年，这样漫长却又疾速的岁月，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在痛苦中煎熬。
慕容绝离开倾城宫后没有回阳王府，欧阳雪玲中毒身亡。永阳王一下子痛失子女，悲伤欲绝，气绝身亡。一夜之间繁华的阳王府落败，慕容绝也不知怎么，在欧阳雪玲墓前跪了几天就消失了……
又是一个春天，草木新绿。风景如画的梨山，梨花正开。一名衣袂翩翩的女子站在山顶，凤眼微眯，凝视着远处的美景。
一位衣着普通的妇人走到女子身旁，帮她把被吹乱的头发理了理，嘴唇动了动，声音温暖如春：“倾洛，已经过去两年了，你现在还想报仇吗?”
倾洛美丽的眸子里不再光彩：“云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两年前，倾洛找到隐居梨山的云梦，说是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平复心情。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梨山有神医，遍寻云梦泽”这句话，却很少有人知道云梦其实师出倾城宫。倾洛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云梦，而云梦只是尽力宽慰她。云梦知道，倾洛找的不是神医，而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好姐妹。
云梦悲哀地看着倾洛：“那，你好自为之吧。没几天就是欧阳轩的祭日了，你要下山了吗?”
倾洛没有回答。只是反复叨念着“欧阳轩”这三个字，似是在怀念，又像是梦呓。
“其实，都是一起长大的，慕容绝也许有自己的苦衷。”可是这句话，云梦没有说，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会给现在的倾洛带来什么……
几天后，洛阳城，三更夜，白日的喧闹已成云烟，只有几个酒鬼在大街上游荡。
一位披着紫色斗篷的女子很不协调地出现在这夜幕中。几个混混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紫衣女子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其中一人已被击到墙上，掉下来，昏了过去。随即，恐惧、愤怒、谩骂同时在黑夜里凝聚，但谁都不敢上前。女子瞬问转入一条小巷。
“谁?”女子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目光清冷地直视着前方，阵阵杀气从她身上透出。
一个消瘦的身影平静地从黑暗中走出来，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好似鬼魅。
“倾洛。”面具里透出悠远的声音。
倾洛浑身一颤，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不期而遇；下一刻，银色面具被摘下，露出慕容绝冷峻的脸。刹那间，所有回忆铺天盖地向倾洛袭来，天地间只剩下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倾洛充满愤怒的声音才缓缓流出：“好，好得很，我没找你，你却找到我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慕容绝有些不知所措，一边走上前一边说：“洛儿，我……”
倾洛感觉到慕容绝的靠近，马上抽出软剑，清脆的声响起的同时，剑尖正好触碰到慕容绝的胸膛。“不要叫我!你不配!今天，就是我取你性命之日!”
慕容绝看着眼睛通红的倾洛，看着她眼中的恨意，看着她身上的杀气，心如刀绞。
“洛儿，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背叛你……”
“住口!我不想听。”倾洛怒喝一声，她承受不了那么多伤痛、那么多突然，全身力气在瞬间爆发。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手已不受控制，只轻轻向前一用力……
剑直入慕容绝的胸膛――没有反抗，没有阻挡，血从慕容绝的胸膛流下。
倾洛马上松开拿剑的手，惊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着此时却一脸笑容的他。
倾洛不停地摇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快要溢出鲜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想到解释，还用解释吗?”倾洛受不了刺激，连剑都没拔就像逃命似的离开，但是慕容绝的喘息却让她的脚变成了石头。
她转身，看着眼前这个稳稳站着却气若游丝的人，迷茫了，她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莫容留恨
梨山，清晨。
云梦看着熟睡的倾洛，叹了口气。三天前的晚上，倾洛抱着只剩一丝气息的慕容绝回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后，倾洛发疯般哭着求她救救慕容绝。她当时有些犹豫，不知道倾洛离开才几天，为何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但毕竟倾洛是本派的宫主，云梦也没多问。
倾洛这几天一直守在慕容绝身旁，现在怕是累坏了。而云梦一直努力为慕容绝护住心脉维持生命，但已力不从心。她此刻站在倾洛床前，想告诉她这个消息，但却担心叫醒倾洛后，场面不可收拾。
可倾洛已经睁开了眼，疲惫无神的双眼似有泪意。意识逐渐恢复的倾洛见到云梦在床前，马上直起身子抓住她的肩膀，“他呢!他怎么样了啊?”
云梦不得不说实话：“已伤到心肺。我尽力了，也许，他还能撑几天。”
“什么?不，不可能……”倾洛一下子瘫软下来，呆呆地坐在床上，美丽的脸庞毫无生气。
“他现在还算清醒，赶快去见见他吧!”云梦叹了口气，缓缓退出房门，只留下倾洛的影子在朝阳之下一动不动……
倾洛来到慕容绝的床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那张曾经英气勃勃的脸，如今惨白且没有生气，倾洛心如刀绞。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倾洛尽力控制住自己，“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救你，不过反正你也快……”
“我知道，云梦跟我说了。连她都救不了我，那是真的大限将至……”慕容绝费力地现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倾洛曾经多么熟悉。
“其实我只是想给你解释，希望你能听我说完，我不想你永远恨我……”
慕容绝也不等倾洛开口，慢慢讲了起来。倾洛听着，瞳孔开始逐渐放大，放大，到最后她完全崩溃了，像小孩一样大哭起来。她伏在慕容绝身上，哭声近乎凄惨。
门外的云梦木然地站在那里，叹了口气：“你为何非要告诉她，难道这都是命?”
莫容置疑
当我听着面前这个老妇人讲这个故事的时
候，心里一直充满疑问。要知道，倾城宫如今在江湖上的威望已经远远不及其他的帮派，很大原因就是前任宫主倾洛的无端出走。这个老妇人怎么会如此清楚倾城宫主的私事?而三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慕容绝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叹息。
面前这个老妇人十分平凡，和乡下随处可见的老农妇一样，可她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威严，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到底为什么慕容绝会叛变?他死前到底对倾洛说了什么?”我最先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呵呵，其实当年阳王府实力无人可及，永阳王觉得倾城宫是影响他统一武林的绊脚石，于是派出一个卧底潜入倾城宫，在井水里下毒，一种毒性很慢的毒。只有慕容绝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他找到永阳王要解药。永阳王答应给解药，但条件是倾城宫得在世问消失，并且慕容绝得取他的女儿为妻。这样，消失一个倾城宫，得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婿，岂不是一石二鸟?倾洛是个倔脾气，慕容绝担心她为了自己硬拼阳王府，只得暗地里散布永阳王要洗劫倾城宫的消息，倾洛就一直误会着慕容绝。而且永阳王死前一直派人在监视慕容绝，慕容绝即使见到倾洛，也不敢太招摇地向她解释，于是……”我接口道：“于是误会一发不可收拾。”
“哎，是啊，一发不可收拾!”老妇望着茶肆外的行人，空洞的眼睛里似有泪光。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打断了她的思索。
“因为我想把这个故事流传下去，不想让世人都以为慕容绝是无情无义的叛徒、负心人!”
“为什么找我?”
她呵呵一笑，皱纹在她沧桑的脸上肆意蔓延：“我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今早我偶然想到这么做，偶然经过茶馆，看你面善，像我的一个故人，所以就顺便告诉你!也许我一辈子都这么急躁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考虑事情背后的因果。”
“难道你是倾洛前辈?”我慌忙地站起来，施以大礼。
“呵呵，你看我像吗?”
的确，相传倾洛倾国倾城，眼前这个老妇脸上，怎么也找不出曾是个美人的痕迹。
“呵呵，你就当我是那劝人不成、救人也不成的云梦吧。”说完，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勾着背，走出了茶馆。
我喝了一口茶，缓缓坐下，内心满是伤感。因为恰好我知道她不是云梦，云梦不会在此地出现。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娘云梦已经退隐江湖，她说她迟说过一句话，酿成了惨剧，愧对神医之称，所以她一辈子都不愿再离开梨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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