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母亲矮小的我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王纪金

　　每当想起母亲，我就会想起一句话：“矮小的人有大出息。”这是矮小的母亲帮我算命时，从算命先生那里求得的一句话。
　　
　　我天生矮小，有点恨母亲
　　
　　我天生个子矮小，在读书期间，我一直都坚守第一排，从未坐过第二排。
　　在我们四兄妹中，除了我弟弟个子高，其他人都矮小。
　　对于个子矮小的问题，在读小学的阶段，我几乎不把这个当做一个问题。有时村里人也跟我开玩笑说：“你完蛋了。长不高了，像你妈妈一样咯。”回家后我跟妈妈说，妈妈笑着对我说：“他们都没有文化哩。妈妈长得矮，是因为小时家里穷。缺少营养。你就不一样啦，现在你正在吃‘鸡胚宝宝素’，以后会长得又高大又强壮的。”当时在农村，“鸡胚宝宝素”是一种比较贵的营养品，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母亲省吃俭用为我买“鸡胚宝宝素”，就是希望我长高点，弟弟妹妹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妈妈就给他们每人每天吃一个鸡蛋。
　　爸爸长期在外乡打爆米花，是全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家里就是妈妈一人操持农活和我们四个孩子的生活。
　　家里住房很小，只有一个大卧室，里面放了米囤。堆了杂物。摆了两张床。我和弟弟睡一张床。妈妈和两个妹妹睡一张床。每天睡觉前，妈妈都要交代一句：“睡觉要把脚伸直。”冬天，我们睡觉总喜欢在被子里弯起脚，蜷成一团。半夜，母亲总是会帮我们一个个把脚拉直，其实她是怕那样的睡姿影响我们长高呢。
　　初中了，我寄宿在学校。每次去学校，母亲总要在我的书包里放上一包“鸡胚宝宝素”，还总不忘要交代一句：“晚上睡觉记得把脚伸直。”这已经成了母亲的一种习惯，一种表达关爱的方式。
　　可是，年岁在增长，我并没有像母亲说的长得高太结实，反倒又矮又胖。
　　有一次，老师开玩笑地问我说：“你爸爸妈妈肯定也矮吧。”我说：“我爸爸不矮。我妈妈矮。”老师说：“那你就遗传了你妈妈的缺点。”如果是以前人家这样说，我不一定信，现在我信了。我的矮，是遗传，遗传了母亲的。我有点恨母亲了，都怪她，把我生得这么矮小。
　　读初二了，一天放假回家，我气呼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鸡胚宝宝素”，狠命摔在地上，说：“妈妈，人家都说这东西有激素哩。不能吃的呢。我个子矮小都怪你，是你遗传给我的。”母亲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包“鸡胚宝宝素”捡起来。我看见，她流泪了，母亲哭了，
　　后来听说，母亲在卖“鸡胚宝宝素”的商店里，和营业员大吵了一架。
　　时间可以冲去一切裂痕，特别是母子间的。
　　过了许多天，我向母亲道歉，母亲笑了。我问母亲：“当时你为什么不骂我?”母亲说：“傻孩子，当妈的怎么会跟儿子计较呢?那不成了小孩子吗?”
　　
　　孩子，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小学四年级，我担任了班长。可是我矮小的个子。与我的热情、嗓门，更与班长这个职务成反比。在同学眼中班长几乎是“打小报告”的代名词，所以我经常受同学“报复式”的欺侮。
　　同学经常威胁我，说我再向老师打小报告，他们就要打我。我回到家告诉母亲，母亲说：“孩子，不要怕，要勇敢点。你做了班长，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妈妈会保护你的。”从此，我就有了信心。爸爸长期在外，妈妈就是我的保护伞。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两名高个子同学拦住了我。他们质问我为什么向老师打小报告，我义正词严地回答了他们。他们一脸坏笑地对我说：“你让我们受了老师的惩罚，你也要受到我们的惩罚，给我们跪下。”也许是要维护班长的威信，也许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在激荡着我幼小的心灵，我懂得，给人下跪是一种奇耻大辱。我的耳旁回荡着母亲的鼓励的话，我抬起头，倔强而又响亮地对他们说：“我不跪，打死我也不跪。”他们似乎被我的大嗓门给唬住了，最后他们每人给了我一巴掌，走了。
　　那次没有下跪，让我非常庆幸，也让我明白了，在下跪面前，两个巴掌显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因为挨巴掌后的烧灼之痛一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平复，而假如我下跪，那将会给我的心灵刻下永久的疤痕，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亲说：“明天我到学校去找那两个同学，警告他们。”我说：“妈妈，不要了，我直接去跟老师说，老师会教训他们的。”母亲说：“那就依你吧。”第二天班主任把那两个高个子同学叫到了办公室，好好地训了他们一顿。上课的时候，我看见母亲矮小的身影从教室门口一闪而过，她是去找班主任了。是的，我受了欺侮，母亲就是我的保护伞。
　　下课后，我偷偷来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从门缝里我看见，母亲正拿出两把糖果，分给两个打我的同学吃，嘴里还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要听话，以后不要再欺负我家金金了。”天啊，母亲竟然是这样保护我的!
　　我心里很气愤，回家后我质问母亲道：“妈妈，你为什么还要拿糖给打我的人吃?”母亲笑呵呵地对我说：“金金，你们班主任已经狠狠地批评了那两个同学了，难道我还要去打他们吗?他们毕竟是孩子啊，总不能大人打小孩啊?做人要宽容一点。”我不懂得什么是宽容，母亲高大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一落千丈……
　　但是，那两个高个子同学以后再也没有和我作对了，还和我成了好朋友，他们很喜欢到我家里玩。他们对我说：“你妈妈真好!”
　　
　　矮小的人有大出息
　　
　　来到重点高中，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时奉新一中每个年级只有六个班，全县各个乡镇的优秀生全部集中于此，高手如云，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从尖子生一下子蜕变为低等生，心里还真适应不过来。那时。考大学是我们农村孩子改变人生的出路，大家都铆足了劲读书。为的是“跳出农门”。我感觉到了前途的渺茫，按照我那样的成绩一定考不上大学。母亲宽慰我说：“只有用心读了就行。”
　　其实母亲心里很紧张，她帮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说我是块读书的料，虽然矮小却有大出息，一定可以考上大学。母亲很高兴，还多给了算命先生五块钱。
　　算命先生另外给了母亲一副对联：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他叫母亲一年四季都要贴在门口，母亲照做了。每当对联破旧了，母亲就请村里的人写过一副新的。这副对联在我家门口一直贴了三年。
　　看着一直“疲软”的学习成绩，我的内心还是很烦躁。暑假补课的时候我有了辍学的想法，母亲说：“你看到这幅对联了吗?两件事读书耕田，你不读书也行，你现在就跟我下田。”我倔强地说：“去就去。”
　　长这么大，我还从未下过田呢。小学初中。我的成绩一直独占鳌头，村里人都说我是个“文曲星”。母亲就从不让我下田，反而让两个妹妹帮衬做农活。
　　我跟着母亲来到地头，太阳炙热地晒着，久了我感觉皮肤都晒得“吱吱”地响。我弯下腰收割稻子，弯久了，腰很难受。中午回家的时候，母亲叫我挑谷子，天啊，那担子可真沉啊!我咬牙挑着担，我的脚步左右摇晃。看着矮小的母亲挑着沉重的谷子走在我前面，我有了一种酸楚的感觉。
　　回到家，我的肩头已经破了皮，浑身酸痛。母亲问我：“今天下午还下田吗?”我说：“我去上课。”母亲笑了，对我说：“金金，只要你认真读，就一定可以读好的。”我说：“可是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母亲说：“妈妈小时候家穷，没有进过学堂的门，就只能干农活了。以前妈妈也不会干农活，但是我的目标就是干农活，你看，现在不就会干了吗?还挑得起担子。你的目标就是读书，没有考上就补习，还有考不上的?金金。要对自己有信心。”母亲的言语很朴素，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话语很实在。母亲接着开玩笑地对我说：“算命先生说，矮小的人有大出息。我把你个子生得这么矮小，就是为了让你读书的，让你以后不要跟妈妈一样。”我也笑了。
　　母亲那天很高兴，下午没有去干活，而是陪我上街，买了一双新皮鞋给我。
　　高二读文科班，我开始发奋，成绩也渐渐好了起来。每次我要懈怠时，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矮小的母亲挑着沉重担子的背影，我会就沉静下来。我在蚊帐中贴了一张纸条来警醒自己!矮小的人有大出息，考上大学回报母亲。高考结束，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江西师范大学。
　　如今，站在岁月的门口回望，我非常感谢我的母亲!母亲没有文化，很少言语，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举动。矮小的母亲不是大江大河，只是弯弯曲曲的小溪，用爱滋润和萦绕着儿女的一生：矮小的母亲不是高山峻峰，只是脚下纯朴厚实的土地，儿女们正是踏着母爱的土地才走向了光辉的未来。大音希声，大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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