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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的音乐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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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理查・施特劳斯 茅于润译
  
  大约在二千五百年以前,伟大的孔子把中国伦理学的原则归纳为三条基本的语句。
  1、敬老――即对祖先的成就要崇敬,要学习。
  2、知礼――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3、作乐――即内心和谐的培养。
  我们已经无法了解这位哲学家本人如此热情地提倡的,在实践中赋予重大意义的中国音乐有怎样的影响。然而,我们了解,从巴赫到瓦格纳的音乐艺术征服了整个的文明世界。在今天,即使在收听收音机中的音乐,这种不能令人满足、不能愉悦听觉的活动中,音乐仍然可以帮助人们度过枯燥、空虚的夜晚。究竟在这些音乐听众的所谓艺术享受中包含着哪些主要内容?音乐只在感官上不受任何理性干扰地给人乐趣吗?有人听了男高音的令人愉快的高音而激动;有人听了贝多芬的有力而活泼的紧接段(stretta)而振奋;又有人听了花腔女高音的熟练技巧而惊讶。他赞叹钢琴大师的力度和速度。在难以理解的复杂古典交响曲中,如能一知半解地听到一支清晰的旋律,他就感到心满意足。当他听完四小时的《特里斯坦》的不谐和和弦,听完“直至轮船的到来”(这时,一位善良的汉堡妇女在难以思议的神秘音响所构成的《爱之死》(liebestod)的高潮中嚎啕大哭――这最后一小节被认为是在音乐史中配器最美的终止式),之后他才喘了一口气,在离开剧场时感到某些肉体上的满足。但当我问到一些音乐会的听众――他们受到他们热爱的指挥的奇妙动作和狂喜的激动的感染――他们究竟在实际上听到些什么时,十分之九的回答是这样的:啊。《第九》,美极了,但四重唱不好;《朱庇特交响曲》中那“著名的”赋格、《鳟鱼五重奏》、《未完成交响曲》、《惊愕交响曲》等等。或者,在听完《名歌手》之后:你最爱听哪一段?喔,“瓦尔特的比赛独唱”、“授奖歌”,也可能是五重唱和华丽的序曲。在听完《女武神》之后:齐格蒙德的独唱,“特别是《神火音乐》”。如果你要问我们亲爱的听众听了《英雄交响曲》或《升c小调弦乐四重奏》后实际留下了什么深刻印象?或莫扎特的《费加罗》或《女人心》的终曲为什么写得这样热情奔放?如果他不会弹点钢琴,或者像业余爱好者那样致力于室内乐的演奏――今天在维也纳,我们还能在星期天下午见到这种活动――并通过这些令人愉快的习惯,从而对绝对音乐有着不断增长的知识的话,对这些问题是不能作出回答的。只有对和声、对位和曲式进行过严格训练的人,才能充分地理解我们在音乐――所有艺术中最后成熟的艺术上所做出的、创造的伟大意义。谁能在阅读瓦格纳或柏辽兹的总谱时使用内心的听觉,谁才能了解《罗恩格林》和《女武神》木管处理的全部价值,谁才能了解用乐队在沃坦的讲叙中所表现的这种远古神话的音响是他的最高艺术享受的本源。
  外行人认为音乐是一种比土耳其语容易懂的语言,因为它的少量的符号学起来比《可兰经》容易;也因为未经训练的耳朵能够很容易地记住一支简单的8小节旋律,他就认为它比一句中国话好听。每个两岁以上的儿童都能很容易地模仿、学习母语,当他离开小学时,他就能阅读任何一本书。通过逐日的观察、比较,一个12岁小学生的眼睛已经能够在慕尼黑的艺术博物馆宾那柯塞克辨别马利亚的圣母像和圣・塞巴斯蒂安像;凭借刻苦的观察,他不会把鲁斯戴尔的签字看作是柯罗特的,或把替善的看作是林布兰的。但他就能因此确实地看出一件真正的艺术品和用廉价的、俗气的颜色所绘成的最平凡、庸俗的作品之间的区别吗?他能说为什么门策尔的一幅漫不经心、一挥而就的作品要比维尔纳的一幅凡尔赛宫内的《加冕礼》(comnation)要好得多吗?虽然在进入维也纳圣・斯蒂芬大教堂时所体验到的深刻的敬畏之感和听巴赫《b小调弥撒》中的“上帝,怜悯”(kyrie)时相同,虽然在其中他陷入舒适的沉思,通过幻想看到不可言传的景象,但他能因此而充分地理解、欣赏哥特式的尖拱建筑,或《名歌手》这种艺术品的全部意义吗?由于他至少懂得他自己国家的语言,他头上长着一双眼睛,于是,瓦伦斯坦三部曲或《西斯廷圣母像》给他的美感享受无论如何要比贝多芬的一部晚期弦乐四重奏要大得多。这些四重奏的尖锐音响连那种在听配器卓越的《罗恩格林》序曲时所获得的愉快之感,以及其高潮所给人的巨大享受的人都难以体验得到。每个外行人在听一首席勒的诗歌时,至少懂得他听到的是什么,但听一曲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可不是这么回事。
  我们的人文主义文化仍然建立在强制性的各种必修课的基础之上。在我们的音乐艺术被创造以前,它们早已是高等智育的必要条件。今天,我们这种文化仍在肩负着不必要的高等数学、化学和物理的基本知识的重荷。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它们安排在大学或技术学校里,让那些有志于这些专业的人去学习。中学的音乐课程――到目前为止,是完全被忽视了的――应是一般高等教育的必修课。这就是说,至少要把和声、曲式、对位学习到能理解巴赫的赋格,把总谱学习到能全面理解《特里斯坦》第三幕中用复调表现的内心矛盾,贝多芬交响乐章的结构和主题发展,以及《指环》中某一幕的交响性的音乐结构的那种程度。
  如果这些音乐课程至少能在中学里所有尚有乐感的,或会玩弄一种乐器的学生中间进行系统的训练――其他的学生可学习造型艺术的类似技巧――他们在大学中即可得到最美好的艺术享受,如果中学教育能按照我提出的建议加以改革,它将使学生获得划时代的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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