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尤金・奥尼尔剧作《悲悼》的悲剧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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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试析了尤金・奥尼尔剧作《悲悼》中的孟南家族的悲剧根源。孟南一家生活在一个清教思想占支配地位的社会。在这种环境里,人性被压抑,人的各种高尚情感都被扭曲成一种带有强烈嫉妒和仇恨的占有欲。在占有欲的驱使下,孟南家族的所有成员互相残杀,追求真爱和幸福的理想之梦必然被严酷的现实所击碎。
关键词: 《悲悼》 悲剧 清教思想
尤金・奥尼尔是美国著名剧作家,他是美国史上的一座丰碑。他卓有成就的戏剧创作,标志着美国民族戏剧的成熟。奥尼尔的戏剧把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和现代的表现主义技巧结合起来,开掘了人类心灵的底层。作者一生最关注的主题,是人在外在压力下性格的扭曲,乃至人格的分裂过程。作为现代悲剧作家,他的大量心理悲剧既烙下了现代各种心理分析学的印记,又沉重地渗透了古希腊的悲剧意识。
尤金・奥尼尔在他的悲剧剧作《悲悼》中,努力把现代弗洛伊德心理学与古希腊人的命运观结合起来,让古希腊人的命运观念和复仇观念被个人情欲和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所代替。他把剧情背景从古希腊转移到南北战争结束时的美国,对现代西方文明所造成的人类精神的异化,以及新大陆清教文化对人性的摧残进行了彻底的批判,并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人们在清教思想占支配地位的社会中的疯狂、恐惧和仇恨。剧情发生在新英格兰,时间在美国内战以后。但《悲悼》里已经没有了超验的神谕,而多了美国的清教文化传统背景。在这个清教思想占支配地位的社会里,清教道德阻碍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流,制造出人与人之间的铜墙铁壁,而人与人之间的长时间隔离会导致情感的压抑和变态。在这种环境里,人的各种高尚情感都被扭曲成一种带有强烈嫉妒和仇恨的占有欲。《悲悼》中的孟南家族是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个贵族家庭,最终在这个清教思想占支配地位的背景下,在一系列必然的家族仇杀中走向实体和精神的灭亡。
在《悲悼》三部曲的第一部《归家》中,莱维妮亚无意从老花匠萨斯口中获悉了惊人的家族秘密:她的祖父阿贝・孟南和叔祖父戴维德・孟南曾共同爱上了玛丽亚・卜兰特――看护小艾斯拉・孟南的法国女佣。结果戴维德赢得了玛丽亚的芳心并使她怀孕,于是阿贝在强烈嫉妒和仇恨的占有欲的促使下把他俩赶出家门。原本属于戴维德的财产家业也被迫以十分之一的价格让给了阿贝。阿贝拆毁旧宅,建造了现在这座雄伟的希腊式大宅,表面上是他不愿意住在被弟弟辱没了家门的地方,其根本是用大宅来掩饰他内心的仇恨和占有欲,并为他情感和精神的变异找一个宣泄之地。戴维德和玛丽亚被赶出孟南家后便草草地结了婚,并生了个男孩,而由于失去了财产,自己又缺乏谋生的本领,他在穷困潦倒中自杀。玛丽亚含心茹苦把儿子抚养成人,而她因贫困而死于疾病。
孟南家族的血亲仇杀的悲剧根源于情欲的炽烈和异变。正是这个家族的祖父和叔祖父对同一个女佣的情欲之争,给这个家族播下了嫉妒和仇恨的种子,并由此导致了家庭内部的淫猥、乱伦和这个家族的灭亡。奥尼尔的悲剧中所展现的世代仇恨,都是“爱的欲望”遭到扭曲后的变态。在这个家族的特定环境中,正常的爱的情感在清教文化的氛围中遭到压抑,压抑的情欲变态后又导致乱伦。乱伦在《悲悼》中成了复仇神的象征,而复仇正是本剧剧情发展的原动力。
戴维德和玛丽亚所生的男孩成了船长布兰特。为了替母亲报仇,他来到阿贝之子艾斯拉・孟南家中勾引其妻克莉斯丁。克莉斯丁与深受清教思想影响的孟南家族的人迥然不同,她是一个充满活力与激情,热切向往爱情的异教女子。她的活力与激情深深吸引着她的丈夫艾斯拉,但艾斯拉在清教思想的影响下,把自己对克莉斯丁的激情看成是一种低俗的罪孽。因此艾斯拉无法满足克莉斯丁的情感需求,他们的性生活一开始就酝酿着相互厌恶和鄙夷。当布兰特来到孟南家时,孟南将军仍旧出征在外。在追求真爱和占有欲的驱使下,克莉斯丁理所当然地与布兰特私通。他俩的奸情在孟南将军回家之前被她的女儿莱维妮亚所觉察。作为孟南家族的一员,莱维妮亚也深受清教徒道德规范的影响,她和父亲一样坚信安定是这个贵族世家的尊严和荣誉的标志。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清教的这种道德标准已经失去了往日积极向上的活力,而成为一种使人窒息的精神枷锁。莱维妮亚从小就对父亲怀有异常的依恋,她曾对布兰特说,她爱父亲远于爱世界上的任何人,她愿意做任何事情使父亲免受伤害。而另一方面,莱维妮亚也是她母亲克莉斯丁的翻版,她有着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头发和眼睛,同时也在内心渴望追求真爱。因此当克莉斯丁为了掩饰自己的私情而让布兰特与莱维妮亚调情时,莱维妮亚立即就爱上了布兰特。但莱维妮亚内心很清楚:布兰特爱的是自己的母亲。为了夺回卡兰特的感情,为了维护孟南家族的荣誉,莱维妮亚以父亲的权势威胁母亲,她要母亲离开布兰特,永远不再见他,否则她就把真相告诉父亲。克莉斯丁听后感到十分绝望,她原本就十分憎恨丈夫,他们婚后没有爱,只有厌恶。于是当克莉斯丁找布兰特商议谋杀亲夫时,二人一拍即合。就在孟南将军回家的当夜,克莉斯丁不顾艾拉斯企图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重新找回爱的愿望,而故意说出布兰特的真实身份和她俩之间的奸情来刺激艾斯拉。突来的袭击导致艾斯拉心脏病复发,克莉斯丁则趁取药之机,给他服用了一粒事先就准备好的毒药。艾斯拉临死前,莱维妮亚正好赶到,听到父亲说了一句:“她犯了罪――不是药!”(《归家》第四幕)克莉斯丁在慌乱中掉下了装毒药的盒子,被莱维妮亚拾到,于是莱维妮亚判定父亲之死是一场谋杀。
《悲悼》中克莉斯丁的儿子奥林第一次出场就流露出强烈的恋母妒父倾向。他从战场回来非但不感到悲伤,反而声称父亲死了他并不难过,这是因为他那一直压抑在无意识之中的弑父娶母的心理倾向得到了部分满足。不过,他依然担心在父亲之外还有别的男人与他分享母亲的感情,因此,当他偷听到母亲打算与布兰特而不是与自己一起远走高飞时,嫉妒心理和对母亲的占有欲驱使他在盛怒之下开枪打死了布兰特。出乎他意料的是,爱情人胜过爱儿子的克莉斯丁得知情人被杀后,随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母亲的死使奥林痛不欲生,于是他随姐姐莱维尼亚去南太平洋海岛寻求解脱。这趟旅行使姐弟两人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莱维尼亚由一个拘受清教教条的姑娘变成她母亲那种不择手段追求个人幸福的女人,而奥林则变得非常像他父亲,甚至蓄起了孟南式的胡子。当奥林发现他的姐姐变得从外表到内心均与他的母亲十分相像时,就试图将自己对母亲的依恋之情寄托在姐姐身上。当莱维尼亚决定与彼得结婚,从而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时,奥林强烈地反对:“我警告你,不许你丢开我去嫁彼得。”奥林深知,莱维尼亚最重视的就是家族的声誉,所以他以公开孟南家族的罪恶史要挟莱维尼亚,迫使她答应永远放弃彼得,并进一步向她表白了自己对她的欲念,而莱维尼亚怒斥并拒绝了他。这样一来,奥林便失去了他爱与被爱的最后一线希望,清教道德观的长期熏陶又使他因自己的乱伦意识而感到罪孽深重,无法承受。最终奥林镇静地选择了死亡。
奥林的死惊醒了莱维妮亚:如今孟南家族的罪孽全部落到她身上,她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逃避现实,嫁给彼得或自杀;另一种是面对现实,承担全部的罪孽,实行自我惩罚。莱维妮亚深知:孟南家族的罪恶将在孟南家族的每一个成员中传承,她逃脱不了家族的命运。她选择了后者,叫仆人把孟宅所有的门窗都关上并钉紧,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永远把自己关在了房内的黑暗里,通过把自己关在黑暗中同死人呆在一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并以此来偿还自己和孟南家族所欠下的孽债,根除她周围世界的罪恶,从根本上实现其心灵的救赎。
清教主义的罪恶感往往毒化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以致因爱成恨、反目成仇,骨肉手足之间俨如仇敌,这几乎成了孟南家族世代相承的相互关系的死结。正像莱维妮亚对萨斯所说的:“你知道在这所房子里,祖父造就的憎恨与死亡之宫里是没有安息的。”正是在这种充斥着罪恶感和自责倾向的“孟南情结”驱使下,孟南家族的人们互相残杀,追求真爱和幸福的理想之梦必然被严酷的现实所击碎。理想之梦的破灭必然导致精神世界的崩溃,其结果是使灵魂的死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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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廖可兑主编.尤金・奥尼尔戏剧研究论文集.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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