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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夫对母亲的复杂情愫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宗亚琴

  摘要: 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人物伍尔夫对母亲朱莉亚有一种复杂情愫,而这种复杂情愫在其作品中时有体现。本文通过从伍尔夫出生的父权制家庭背景切入,结合其小说《到灯塔去》,试着阐明伍尔夫对母亲的那份复杂情愫。
  关键词: 伍尔夫 母亲 《到灯塔去》复杂情愫
  
  伍尔夫(1882―1941)是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女作家、意识流小说的主要代表、西方女性主义的先驱者,其主要作品有《到灯塔去》、《达罗威夫人》等,另外著有大量的随笔评论。
  伍尔夫对母亲朱莉亚一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复杂情愫,这当然与她生性敏感有关。有人这么描述道:她如含羞草一般的敏感,又如玻璃般的易碎,她是优雅的,又是神经质的,一生都在优雅和疯癫之间游走。可是只考虑伍尔夫的性格因素还远远不能阐明她对母亲的复杂情愫,本文从伍尔夫出生的维多利亚的父权制家庭背景切入,结合其小说作品《到灯塔去》,阐明伍尔夫对母亲的那份复杂情愫。
  1882年伍尔夫出生在一个典型的维多利亚家庭。父亲斯蒂芬是一位著名的编辑和学者,性情怪僻,脾气暴躁,有一种折磨人的诚实态度。伍尔夫常常谴责他:在她的青少年时期,他像个暴君。小说《到灯塔去》中的拉姆齐夫妇就是以伍尔夫自己的父母亲为原型塑造的,小说中拉姆齐先生脾气乖戾,一出场就破坏了小儿子詹姆斯去灯塔的美梦,文中有这段描写:“他站在那儿,像刀子一样瘦削,像刀刃一样单薄,带着一种讽刺挖苦的表情咧着嘴笑,他不仅对儿子的失望感到满意,对妻子的烦恼也加以嘲弄……他说的是事实,永远是事实。他从不会弄虚作假;他从不歪曲事实;他也从来不会把一句刺耳的话说得婉转一点……”[1]从小说的描写中不难推测和想象,斯蒂芬应该是家里的暴君,拥有绝对的权威。伍尔夫当然深深爱着她的父亲,但父亲乖戾的脾气让她有点望而却步,寻求温暖保护的心自然更多地倾向了母亲朱莉亚。
  伍尔夫的母亲朱莉亚拥有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风范,是一个相当优秀和具有个人魅力的女性。传记作者林德尔・戈登是这样描绘朱莉亚的:“完美无缺地展现了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典范,除了感情上的慷慨丰厚,她同时拥有十分严格的判断能力,洞悉一切而意志坚定,留给人的印象是犹如烙印一般。所有的男性都崇拜她,而她的确是一个毫不自私的女人。在她的美貌和幽默下面,可以看到一个不知疲倦的护理者;透过她情感的慷慨丰厚,可以看出她的判断却十分严格。就是她行走的姿势也明确显示出她的富于决断和意志坚定。她总是竖直的举起她的黑伞,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期待神情走着路,头稍微有一点向上扬起,因此她的目光便笔直的望着你。”[2]这些在小说人物拉姆齐夫人身上也得到了完美展现。拉姆齐夫人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她对周围的一切人都关心,特别是对于她的丈夫,更是无微不至地关怀,时常给他以安慰和爱抚,使他暴躁的情绪平静下来。“拉姆齐夫人……立即迸发出一阵能量的甘霖,一股喷雾般的水珠;……她生气蓬勃、充满着生命力,好像她体内蕴藏的全部能量正在被熔化为力量,在燃烧、在发光……。那个缺乏生命力的男性,猛然跃入这股甘美肥沃的生命的泉水和雾珠中去,就像一只贫乏而空虚的厚脸皮的鸟嘴,拼命地吮吸”。[3]
  母亲的风范同样感染了伍尔夫,她对其崇拜和依恋,以至于1895年母亲死后――母亲在伍尔夫十三岁时就去世了,随后是姐姐范妮莎,父亲也在几年后病逝――她经历了第一次精神崩溃。伍尔夫对母亲的怀念渐渐发展成一种病态的折磨,她在《一个作家的日记》和其它作品中都提到:自从创作了《到灯塔去》,感觉轻松多了,心头不再萦绕母亲的形象了。她自己承认过去常常想到母亲,但却是以一种不正常的甚至病态的方式,写出来很有必要。对母亲的思念发展成病态的折磨,伍尔夫心里除了依恋外,还对母亲掺有怎样的复杂情愫呢?
  朱莉亚在外为那些困苦疾病的人们奔走时,具有清晰的判断力和坚定的意志力,关心周围的一切人和物,但在家里情况就有所不同。她信奉已婚女子应该处处为丈夫考虑、维护丈夫的权威的维多利亚时代女性行为规范,在家甘心处于从属第二的位置,让丈夫斯蒂芬拥有绝对的权威。朱莉亚操持着家里的一切,正如《到灯塔去》中提到拉姆齐夫人会为破地毯和温室五十镑的修理费烦心。这是一个很大的家庭,朱莉亚和斯蒂芬组合的家庭是再结合的,朱莉亚带着三个孩子来和已有一女的斯蒂芬结合后又生了四个孩子,家里孩子很多。其实在伍尔夫出世前,经有了六个孩子,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但伍尔夫却眨着不听话似的眼睛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当然后来她又有了个弟弟阿德里安。[4]伍尔夫似乎从一出身就注定不会是朱莉亚宠爱的焦点。孩子们天生就有独享母爱的强烈欲望,在敏感的伍尔夫身上可能尤为强烈,但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她无法独享母亲的爱。朱莉亚毫不吝啬地把关爱分给每个人,包括那些素不相识的贫穷困苦者们,可却忽视了家里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伍尔夫渴望更多的母爱,可是朱莉亚却没有给予。《到灯塔去》中有一段晚宴前,杰斯泼和露丝为拉姆齐夫人挑选首饰的场面描写。“露丝特别重视为她母亲挑选首饰,自有她隐秘的理由。究竟是什么理由,拉姆齐夫人也拿不准,她站着不动,一面让露丝把她选中的项链给她扣上搭扣,一面回顾她自己往昔的岁月,推测露丝这般年龄的姑娘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的、对于自己母亲难以言传的感情。……你所能作出的报答,和这种感情相比,是多么不相称啊……”[5]伍尔夫把自己心底这种“难以言传”的感情,在小说中借助拉姆齐夫人表达了出来。
  伍尔夫无法独享母亲的爱,甚至比其他人得到的还少。她感到母亲总是爱家里的男性成员更多一点。在《存在的瞬间》一文中,伍尔夫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自己的母亲更喜欢家里的男性成员,更偏爱儿子。《到灯塔去》中拉姆齐夫人在众多儿女中,最喜欢的子女是小儿子詹姆斯,这难道只是伍尔夫一个不经意的安排?
  在这样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父权制大家庭里,父亲拥有绝对的权威,男性成员享有一定的特权,处于相对优势地位。乔治和杰拉尔德在学校表现不佳或犯了错误,斯蒂芬和朱莉亚不但不责备,还往往为他们开脱责任,认为男孩子成长过程中必经如此阶段。但是如果换成女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伍尔夫同父异母的姐姐劳拉就因行为怪异,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其实劳拉并没有所谓的那样疯疯癫癫,她七岁就开始阅读,之后读了诸如《阿拉丁》、《鲁滨孙漂流记》和《爱丽丝历险记》等作品。[6]她真正的问题在于以激烈的方式拒绝斯蒂芬的管教,这无疑是对斯蒂芬绝对权威的挑战,在说教、隔离甚至打骂等各种管教手段都失败后,斯蒂芬对这个问题少女彻底失望,决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朱莉亚这时没有为劳拉辩解和说情,她永远支持丈夫的决定。劳拉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事对伍尔夫影响很大,因为她从心底感到,她和劳拉是一样的,皮肤下面流淌着同样躁动的血液,她怕和劳拉有相同的结局。[7]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疏远了伍尔夫和母亲朱莉亚的关系,心里多了些许失望的叹息。女儿想要得到母亲更多的照顾,结果发现无法走近到母亲的身边,母亲永远是站在父亲后面说话,永远维护父亲的决定。母亲站在离女儿更远的地方。
  朱莉亚过多地维护家中的男性成员,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对女儿们的照顾。伍尔夫大约从6岁开始就受到异父哥哥杰拉尔德的性骚扰,作为孩子,她对这种迫使她参与的偷偷摸摸的行为感到困惑,并本能地知道这是件很羞耻的事。多年后伍尔夫曾对一个朋友坦言道:“我回忆起这件事仍然会羞耻得发抖……”[8]伍尔夫终身对哥哥杰拉尔德厌恶,对母亲的情愫中又多了一丝怨恨,一定意义上,这是母亲一味疏忽女儿、过度宠爱儿子造成的。这件事像毒瘤一样,永远长在了伍尔夫的心里,也像一道坎儿,永远横在了伍尔夫和母亲朱莉亚之间。
  朱莉亚信奉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规范,认为女人必须结婚,照顾男人,维护他们的权威。《到灯塔去》中拉姆齐夫人同样催促敏泰和莉利结婚:“她要说:人们必须结婚,人们必须生儿育女。”朱莉亚在世时,伍尔夫还小,可她却清楚地记得朱莉亚曾催促姐姐斯特拉结婚。伍尔夫虽然在当时没有机会对母亲说“不”,但她却通过《到灯塔去》中莉利的形象,表达了她自己的观点――女人就算不结婚,同样也能完成自己的艺术追求。伍尔夫虽然崇拜朱莉亚,但对她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行为规范并不全盘认同,这是伍尔夫对母亲复杂情愫中理智成熟的一面。
  伍尔夫在1941年用石头填满口袋,投河自尽了,一并带走了对母亲的那份难以言传的复杂情愫,今天我们也只能从她的小说和其他作品中来感受她对母亲朱莉亚的那份崇拜、依恋、不满、否定、怨恨。
  
  参考文献:
  [1][2]伍厚恺译.弗吉尼亚・伍尔夫――一个作家的生命历程.
  [3][5]瞿世镜译.到灯塔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4]Quentin Bell,Virginia Woolf;A Biography,vol.1 London:Hogarth Press,1972.
  [6][7]Louise A.Desalvo.Virginia Woolf:The Impact of Childhood Sexual Abuse on her Life and Work.Boston: Beacon Press,1989.
  [8]奈杰尔・尼柯尔森主编.弗吉尼亚・伍尔夫书信集.459-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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