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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排姑娘 人“矮”球不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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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肢的残疾让她们失去了同龄女孩的快乐,她们甚至连走路也困难重重,但却用双臂和臀部完美地演绎了这项特殊的体育运动。
  她们的双手与清秀的面庞完全不相称:如熊掌般宽大厚实,长满茧子;她们的臂膀也是与妙龄姑娘不相配的粗壮;还有不停与地面摩擦的臀部,磨破了,结茧,再磨破,再结茧,一层又一层,直到结了厚厚的老茧再也磨不破为止。
  
  
  进入训练馆时我发现,椅子上已经整齐地摆着几个假肢。
  也是6个人组成一队,只是场地比普通排球场小了二分之一,球网也只有1米出头。
  比赛是坐着进行的,姑娘们用手撑着臀部在地板上灵活移动,发球、传球、垫球、扣球、拦网,在你来我挡、你扣我垫的角逐中,娴熟地让球穿梭跳跃于空中。为了救一个球,会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甚至手脚并用。得分时,移到一处击掌呐喊,士气高涨……无懈可击的配合,让人感受到了不输常人的激情。
  拍大合影的时候,她们响亮地喊着“中国队!加油”,一张张青春的脸,像花朵般绽放。
  看到她们,终于领悟日剧《美丽人生》中坐在轮椅上的杏子对冬二反复赞叹的:“这个世界好美,从这个100公分的高度来看,这个世界一样好美。”
  
  第一枚残奥会集体项目金牌
  
  主教练的名字很“和谐”,乐融融,他一脸冷峻地观察每个队员,眼睛很“毒”,谁没在状态,问题出在哪儿,了如指掌。
  13年前,不少国家早已开展这项运动,中国也想组建自己的队伍,做了几十年排球教练的他才第一次听说“坐式排球”。
  坐式排球,坐在地上打呗,什么规则、技巧、战术,完全不得要领。中残联马上组织了一个由排球、轮椅篮球、柔道、射击、游泳等六个项目教练组成的观摩团,到韩国取经。当时韩国已参加过奥运会,拿过一次第六名。所有人看了以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坐着打排球,还能打得这么好!
  竞标,报计划。乐融融什么计划也没报,拍拍胸脯:给我十个月,我有信心打败韩国。
  十个月后的比赛中,男子坐式排球队3∶2战胜韩国。乐融融至今激动不已:我搞体育那么多年没哭过,那次是真哭了。
  后来,又组建了女队,还是由乐融融指导。身兼两队教练,乐融融很会“利用”职权:男队给女队当陪练。男队员的力量、速度、坐高,哪样不比女队强?可以说,女队员又是从男队员堆里练出来的。
  2004年雅典残奥会,首次设立女子坐式排球比赛项目。磨砺十年的中国姑娘们势如破竹,以6战全胜的成绩一路战胜了开展这项运动近五十年的世界强队们。当裁判员最后一声哨响宣告胜利、全场观众同声高呼着向她们致敬时,中国姑娘们都哭了,乐融融再一次哭了。
  没人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就在半决赛前,有记者采访乐融融时,他也只敢保守地说,我们的目标是冲击奖牌。
  这是我国第一枚残奥会集体项目的金牌,中国姑娘们登上了竞技体育的最高领奖台,五星红旗第一次为她们在奥运会的赛场上升起来了。
  不吃苦、不发狠,就是自己断自己的路
  正在训练的姑娘们的头顶上,也有一面偌大的五星红旗。开始倒计时了,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紧迫感。
  健全人的排球比赛,主攻、副攻、接应、二传、自由人的位置都比较固定,坐式排球不一样,由于移动受到限制,移到什么位置,球过来了,你就要承担哪个位置的责任,因此要求技术非常扎实、全面。同时,与国外队员相比,身高上没有优势,不能沿用国际上的高起高打法,必须练出自己的特点。“不吃苦、不发狠,就是自己断自己的路。”乐融融这句话,斩钉截铁。
  因为太近了,连看的人都会感受到痛楚。
  由于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下肢残疾,比赛中触球和移动全靠两只手完成,既当手,也当腿。姑娘们自嘲自己的手为“熊掌”,这是她们独一无二的标志:宽大厚实,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长期在地板上移来移去,茧也越积越厚,为了训练时能灵活些,干脆用剪刀剪掉再练;天冷时,指缝会裂开一道道口子,甚至能看到鲜红的肉。
  在每天累计五、六个小时的训练中,队员们的臀部始终与地面“亲密”接触。比赛就是这么严格规定的:臀部不能离地,只在防守时允许暂时离开。于是,姑娘们的臀部不停地被地面磨破、出血、结疤、长茧、再磨破、再长茧,皮肤都成了黑色,光坐着不动都疼。前几年训练馆还是水泥地,裤子两天就磨坏一条;没有空调,冬天阴冷潮湿,夏天酷热难耐,训练时出的汗都积在裤子里,许多人因此患上湿疹、毛囊炎。
  
  这次把队员带到大连拉练,又是一种特殊训练。“国际比赛的赛地和驻地都有一段距离。我们在上海训练,从楼上到楼下,电梯两分钟就下来了。到了这边,每天早上坐大巴过来训练,中午回驻地休息,下午又过来练,再回去。她们晕车什么的,都要锻炼起来。”
  
  冷落,是最大的“障碍”
  
  训练场上乐融融非常严肃,很少能看到他笑。但是场下,他就像父亲一样关怀着队员们,每次训练、比赛甚至只是出去玩,他都会带上相机或摄影机,记录下队员们的点点滴滴。他很清楚走上这条路,要比正常人付出更多的辛苦,总想多为她们留下点什么。
  提起一件事,乐融融的心里有隐隐的痛。
  雅典奥运会时,共有1亿多国内观众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了中国女排的决赛,是所有项目收视率中最高的。而残奥会比赛时,来看的中国人很少,别提什么24小时在线的全程转播,到场的记者都只有两三个。每场比赛,乐融融一边做场上指导一边负责拍摄,根本忙不过来,丢失了很多宝贵的影像资料。“难道残疾人运动员的故事,还不足以展现顽强拼搏的精神吗?”他们想要的,并不是特殊的待遇,哪怕给予正常运动员的一半关注和掌声,就心满意足了。
  乐融融对队员们一再强调要自信,不要有意回避残缺,战胜自己了,别人也会认可你。要像国外的残疾人运动员们一样,活得既乐观又独立。但是,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美妙了。
  澳大利亚队主攻手特蕾西来到上海参加比赛,这个四肢仅存一只左臂的女孩靠着滑板“行走”自如,用微笑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从南京路新世界商场购完物,正在车站等车时,过往的行人会停下来对这个“怪物”指指戳戳,议论纷纷,而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像咱们的队员在国外受到的礼遇一样,“您需要帮助吗?”
  身体的障碍,痛在身上;冷落,痛在心上。相对而言,残疾人运动员算是整个残疾人群体中备受呵护的了。在各个残疾人体训中心,我们亲眼目睹:训练环境好,后勤保障到位,工作人员有求必应,甚至不需要自己开门,衣服都是洗好晾干再送回来。乐融融怕队员们被“惯”坏了,每年都会领着他们走访一些困难的残疾人家庭、参加社会劳动,捐一些钱和物,帮助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
  “如果全社会都把残疾人事业当成一个重要问题来抓,很快就会上去。”
  
  ●李丽萍
  挺直腰板,坐着一样英雄
  
  目前的坐式排球女队中,大多数队员都是像李丽萍这样因意外致残的。
  17岁遭遇车祸,在失去了一条腿后,她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金。万念俱灰下,“我自杀过”,她说得很平静。当殷红的血流到手上时,突然清醒: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摆地摊,卖碟片,生活依旧艰难。有人建议她找残联,她很诧异:还有专帮我这样的人的地方?本是想谈讨还赔偿金的事,结果一去就被看中:正好我们在找人,你身体条件好,适合打排球!跟随乐指导来到上海残疾人体训中心的第一天,她就感到了集体的温暖。食堂师傅给她留了晚餐,乐指导给她买来了生活用品,老队员陈玉萍主动将床位让给她。
  
  走入训练馆,当她第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练球的队员们,有点承受不了:为什么我们要坐着打,让别人站着看?本来就够不容易了,还要遭这个罪?可是看了一会儿,她发现:这些和自己一样、甚至腿伤比自己更严重的女孩们,都笑得那么灿烂,又像兄弟姐妹们那么团结,不自觉地被感染了。
  “我能练好么?”“人家都能练好,你怎么不能?相信自己!”几千几万次的对着墙击球,疼得胳膊也抬不起来了,不能停,“这个时候手感最好”;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移动臀部,最多一次绕着标准篮球场15圈――从零开始,接受严酷的训练,她的刻苦表现和迅速提高的技能赢得了大家的信赖,很快又成了主力副攻手。2002年坐排世界锦标赛上,接触排球还不满两年的李丽萍被评为“世界最佳拦网手”。雅典残奥会,她始终活跃在赛场上。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李丽萍说,通过训练、比赛,心情开朗了,爱交朋友了,人也变得自信了许多。现在她又在复旦读书,希望退役后又有一片新的天空。
  这个经历了太多痛苦和挣扎的队伍,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李丽萍这样的故事,但是,她们都没有放弃梦想。7年前查出患有骨癌的,一天天康复了;除了打排球,她们又学会了服装裁剪、计算机;得了不少奖牌后,经济条件改善了;找到人生的伴侣了……像烙印在整个八十年代年轻人心目中的“中国女排”一样,她们一样勇敢、坚强、充满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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