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葵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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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木霜天,阡陌纵横。祖母披一身稻花麦香,在田埂地头踽踽独行。路的尽头,有一株垂首的向日葵。
天,明净得接近透亮。祖母邮寄的包裹又到了,掀开朴素的印花布包,葵籽的焦香扑鼻而来。包里面是满满的炒葵花籽,颗颗饱满圆润,似在昭示着祖母的慈爱,一种感动的情愫渐渐溢满心头。
那年仲秋的天,也是如此晴朗。
村里,大都將老屋修葺成了红顶白墙的平房,只留下寥寥几座土坯房。溪后,那棵挺立的芒果树和祖母的老屋相互依偎着。远山,袅袅炊烟将淡青色的天际渲染得更加妩媚。
车晚点了,到祖母家已是黄昏。一路颠簸,路上的扬尘模糊了车窗。车窗外,是祖母难掩倦容的欣喜。老屋里,还是熟悉的模样,那把竹摇椅,那个小背篓,那盏老茶壶以及那只摇头晃脑的哈巴狗。唯一变了的只有祖母双鬓又添的白发。祖母蹒跚进屋,出来时捧着干枯的葵花盘。深绿色的花柄托着碗口大的花盘;金黄色的花瓣浓缩成一枚枚精致的金箔,小片小片地粘在花盘四周;里面嵌着密密麻麻的葵花籽,如蜂巢一般错落有致。因为我的一句想吃葵花籽,祖母便将这早已成熟的葵花采撷下来,保存到几月后我回来。暮色低沉,远山覆上一层冷凝。祖母苍老的面庞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般沟壑纵横,眼角游弋着漂亮的鱼尾纹,在岁月中荡涤出了丰盈的故事。微光透过芒果树的枝桠,在静谧的时光中浅浅流淌。站在时光的节点,我看到了田埂边垂首的向日葵,看到了屋檐下等待的祖母。我心中酸涩无比,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葵花。
微凉的夜色无声漫延,屋内的灯光昏暗,我随祖母细细地将葵籽捡捻出来,放入碗中。久别未见,虽无言语,但温情无限。
瓦房里,灶台前。我帮忙拾掇着柴火,祖母则系上围裙,戴上袖套。将葵籽倒入土锅,熊熊大火燃烧,祖母手下,锅铲不停翻炒,她额上的沟壑溢出汗珠,滴落在锅边。须臾,葵籽爆出焦香。这焦香,是老人对儿孙仅有的礼物;是老人一季的付出;是老人半生的辛酸。
天,明净得接近透亮。
我拾起这印花布包里的一粒葵籽,剥开,是祖母的味道。透过味蕾,我似看到了芒果树下,灶台旁边的祖母挽着衣袖,正准备将对儿孙的思念碾碎,揉进这抹焦香中,寄给远方的孙女。一滴滚烫的泪,潸然落下。
又一季深秋,万木霜天,祖母披一身稻花麦香,在纵横阡陌中踽踽独行。此刻,我终于明白:向日葵的垂首,不过是因为它背负的爱太过于厚重。
(指导教师 苏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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