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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理解离情别绪的一把钥匙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王曦

  【摘要】叙事,是诗歌抒情的必要手段。在对离情别绪的诗词进行鉴赏时,适当地梳理叙事的思路、关注叙事视角的变化及细节叙事,将更全面地关照诗词的内容,从而准确深刻地理解诗歌的情感内蕴。当学生自觉地把叙事作为离情别绪诗歌的审美对象,也能产生切近的生命体验,传承优秀的传统文化。
  【关键词】叙事离情别绪情感生命体验抒情和叙事是中国文学的两大传统。抒情传统主要由詩歌来承载,而叙事传统的主要载体是小说。虽然诗歌中也有叙事诗一脉,然而“诗言情”“诗言志”的强大力量,让叙事在大多数情况下成为了抒情的必要手段,而不是主体表现对象。诗歌的情感表达离不开叙事,离情别绪诗词更是如此(为论述方便,暂不论及叙事诗)。
  真实的离别不会按照人为的审美原则、道德原则发生,大多数情况下离别事件中的人和物呈现复杂纷纭甚至无序状态。那么,身受离情别绪的诗人要抒发郁积于心、不吐不快的情感,很有必要从纷乱如麻的真事中抽离,选取情感包孕最丰富的生活场景、事件片段,经过加工熔铸,用艺术化的叙事将情感逻辑简约化、清晰化、深刻化。
  叙事因受诗歌的内容和形式的影响,表现出简约性、精炼性和跳跃性等特点。如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诗歌没有铺叙两人怎么约见的、怎么送到江边的,也没有细叙船怎么话别的、内心活动怎样,绝句的篇幅不允许这样展开。首句点出送别的地点,二句写送别的时间与去向,三、四句写送别的场景,既勾勒了送别的事件的轮廓,又传神地表现了目送孤帆远影的细节,使整首诗飘逸灵动、情深不滞。有时,离别事件在诗词中被抽离、被隐喻,但是我们并不能脱离了它们去感知诗词的真意和韵味。如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首联感叹抒情,颔联比喻抒情,颈联勾画情人彼此相思的情景,尾联直接内心独白,它的叙事不连贯,只显现了一鳞半爪、蛛丝马迹,然而不紧紧抓住离别之事来想象、重现诗歌中的离别之事,进而构建与现实世界对应的诗歌情感世界,恐怕就只能堕入茫茫云海中,还忝说是朦胧美。
  诗歌“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在创作过程中程度不同地包含着“事”,是很自然的,更何况离别之事在生命体验中是那么强烈,在诗人眼前心底都是不可抹去的。中学诗歌鉴赏教学中体会、分析诗人是怎样来表现这些事的,才能进一步感受和了解诗词的意蕴和作者的诗心。
  对叙事策略展开鉴赏,离情别绪诗歌的内容和形式将得到更为深入具体的阐释,进而使学生对这一类诗歌的认识更加全面准确,成为学生难以忘怀的生命体验。
  一、理清叙事的结构
  鉴赏诗歌的基础是通译诗歌,理清诗歌的叙事结构能更好地使诗意理解纲举目张。离情别绪诗词因为鲜明的离别缘起,诗词内容有天然的叙事连贯性,常常以时间、空间、虚实等逻辑进行主观化地呈现。
  以时间为序作为结构的如崔护《过都城南庄》,叙事结构是由今日回想往昔,再接写今日。又如,李商隐《夜雨寄北》的叙事结构,是从现在设想将来谈到现在,推想将来回忆到此时的情景。它们都在过去、现在、未来几个时间维度上穿梭,所叙之事也在井然穿插,呈现了离情别绪中的人生沧桑感和无奈感。再如,晏殊的《蝶恋花》中“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这是一个含义非常丰富的画面,描写了由入夜到夜深的动态过程。根据日常生活经验,加上必要而合理的想象,我们能够知道抒情主人公因受离情别绪的折磨而通宵不眠。这两句在修辞上是将上片的清晨静看叙写与下片的登楼远望叙事相连接,其作用是交代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过程,绾合起伤离别故事的时间中的动静两部分。离情别绪诗词鉴赏中根据时间线索,我们可以有效贯通诗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离愁别绪中的空间距离不仅仅是相隔千里的两地,诗词还经常用空间地点的转换来寄寓更为复杂的情感。如李颀的《送魏万之京》,全诗56字,地名5处,可见叙写之跌宕。这种快速切换的叙事语态,将诗人当时的惜别之情渲染得层次丰富。首联中“昨夜微霜初渡河”,魏万隐居的地方到长安去,必须渡过黄河,然而微霜已然抢先,给魏万的行程添加深秋萧瑟,诗人的离愁初见端倪;颔联中“云山况是客中过”,魏万作客途中面对云山,自然感到前路茫茫,黯然神伤,诗人的离愁渐浓;颈联“关城树色催寒近,御苑砧声向晚多。”经过潼关城寒气催树色,来到御苑长安万户捣衣声,暗含着岁月不待,年华易老之意。诗人李颀多次到过京师,在那里曾倾财破产,历经辛酸,这两句把诗人平生感慨都转赠给魏万,深化离愁。尾联“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来到了长安城莫忘亲切的嘱咐,将离愁上升为理性的告诫。《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评价道:“多少宛转,诵之悠然。”“宛转”离不开诗作的以空间为序的叙事结构,也离不开在每一个地点的离愁事件。
  当离情别绪在实的世界还不足以排遣,就自然地向虚的世界寻求疗救。离愁有迹可循便就实叙写,仍无可消弭便假托回忆或梦境,如苏轼《江城子》下片:“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离愁在当下的人事便就实叙写,人事消散便将指向未来,如王昌龄《送魏二》末两句:“忆君遥在潇湘上,愁听清猿梦里长。”彼此共担离愁便就实叙写,孤身更愁便假设未知,如柳永《雨霖铃》下片:“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清朝唐彪在《读书作文谱》中说得很精辟:“文章非实不足以阐发义理,非虚不足以摇曳神情,故虚实常宜相济也。”离情别绪诗词中的实与虚构成了一种典型的叙事结构。哪几句是写现实情景,哪几句是写想象意境,鉴赏时要明白这些关键,需要留心领字领句。
  时间的流转、空间的转换、虚实的辉映,不同结构的叙事拓展了离情别绪的纵深,丰富了情感层次。在诗歌鉴赏时有意识地品味叙事结构,完整地呈现诗人离愁的流转起伏所构造的诗歌意境,才能深感同受,受其熏染,完善生命体验。
  二、辨明叙事的视角
  在夫妻厮守、亲人相伴的日日夜夜,在你侬我侬、柴米油盐的点点滴滴,人们享受情感的绵长滋润,离别与漂泊就成了唤醒激烈情感的号角,成了双方确认彼此为灵魂伴侣的契机。而双方承受苦痛的原因、程度不同,排遣的方法也不一样。敏锐的诗人深谙此道,在离情别绪诗词中常运用叙事视角的变化来产生情感共鸣,更强化了自身情感。如王维代亲人写思念自己以表达自己的孤独:“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叙事视角变化使诗歌曲折有致。又如杜甫代妻子写思念自己以表达自己的伤怀:“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月夜》)叙事视角变化使诗歌深婉动人。   还有一类特殊的诗,诗人化身为各类妇女,以角色的身份姿态叙事抒情。尤其是男诗人的闺情诗、思妇弃妇诗就为离情别绪诗歌增添了异样的风采。如冯延巳的《谒金门》中:“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頭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又如,欧阳修《蝶念花》中:“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些诗词都是从女主人公视角来叙写离情别绪,设身处地,仿佛身临其境。这些女主人公无不因为离愁而行为懒散,神情忧郁,精神苦闷。
  当我们将这些诗与女性自己的离愁表达进行比照时,如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我们发现男诗人眼中遭受离愁的女性形象是含蓄而压抑的,女诗人为自己代言的离愁形象是娴静而脱俗的。“自我”想象“非我”时,常常是在投射“自我”,或者说移情于“非我”。所以在叙事视角的变化及表达中容易泄露“本我”。也许在离情别绪的浸润下,“非我”不一定如此行事作为,之所以那样呈现只是因为诗人的“本我”的心理需要,故而诗人“本我”的心理特征无意识地定格在诗句中,其实就丰满了那个不在场或半在场的诗人的抒情形象。
  古典诗词的研究者习惯于将抒情主人公与作者本人视为一体,有时是可行的,面对离情别绪诗歌中的叙事视角的变换,在鉴赏时在作者和抒情主人公之间缺失隐含作者(由作品构筑由读者感觉到的作者形象,即作者的“第二自我”)一环,便容易把复杂现象简单化,也就触及不到作品叙事视角变化中的美学意味。
  三、揣摩叙事的细节
  为我们所熟知的用叙事来抒情的方式是细节描写,这在中学诗词鉴赏课堂上经常提及。然而在离情别绪诗词的鉴赏中,浓墨重彩地赏析典型意象,对细节叙事的揣摩还没有形成自觉。离别前后的惜别、相思的愁绪是一种痛苦的情感体验,诗人在具体情境中把情感渗透到离别的人和事,也依靠富含心理暗示的细节来宣泄和释放这种痛苦的体验。如晏几道《临江仙》,它抒发了诗人对歌女的怀念之情,下片有言:“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为了抒发对歌女的怀念,叙写了与歌女萍水相逢的情景,尤其选取了歌女的外貌细节“两重心字罗衣”。这是一件绣有“心”字图案的或衣领曲如心字的丝绸衣服,也可以理解为用一种心字香熏过的罗衣,沈祖棻的《宋词赏析》中说“是一种样式很美或香气很浓因而使人难于忘怀的衣服”。这件“两重心自罗衣”这一细节代表了歌女的外貌、气质和风流,暗示了歌女与词人初见的色彩、气味和氛围,见证了两人一见倾心。词人有意借此来渲染他和小苹之间倾心相爱的情谊,这个关键性细节是全词中比“燕子双飞去”更为直接的核心意趣。如果在诗歌鉴赏中细细品味这个细节叙事,我们不禁想起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学生能在老师的引导下,有意识地多多揣摩离情别绪诗词中展示精神世界、具有生发性的细节叙事,必能在常规鉴赏方法外找到一把“叙事”钥匙,将情感体验得更细致深入。
  我们在诗词鉴赏中,必须正视叙事的作用,把每一首离情别绪的诗词常常看作一个故事,在体会这个故事时,自觉地品味叙事的策略,方能见树见森林,走进诗人创造的诗歌情境,理解已消逝却又确确实实存在过的活生生的人和他们对生活的思考、对生命的体验。从这个意义来说,离情别绪诗词鉴赏中注重对叙事的探讨,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
  参考文献:
  [1]吴世昌.唐宋词概说.北京出版社,2016.
  [2]申丹.隐含作者、叙事结构和隐藏文本.北京大学学报,2005,(05).
  [3]傅修延.叙事:意义与策略.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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