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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与山巨源绝交书》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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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嵇康是备受后人喜爱的历史人物之一,他的鲜明、强烈的个性体现在他的每一篇文字中。《与山巨源绝交书》中的嵇康,正如《皇帝的新装》中的小孩子,他说了别人都知道但不敢说的话,他揭下了司马昭的伪装,也因此招来了灾祸。
  关键词:嵇康;山涛;道家思想;儒家思想;《与山巨源绝交书》
  魏晋时代是一个乱世,曹魏集团、司马氏集团及各集团内部的争权斗争无休无止,你死我活。但没有哪一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如魏晋士人般,个性可以如此张扬,生命可以那般自由自在,魏晋士人以他们特有的气质、风华形成了为后人玩味的“魏晋风度”,嵇康就是其代表人物。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应该是中国的知识分子谈起嵇康时的共同感受。可以说嵇康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是传奇,在历史的长河中闪闪发光。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一千三百年前的刑场,寻找嵇康生命最后的足迹:“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这是《世说新语》中记载的嵇康之死,是小说,也是如实记录,短短的一段文字,蕴含着非常丰富的信息:其一,嵇康临刑前的泰然自若,气定神闲,这也是多为后人称颂的。其二,弹奏古琴曲《广陵散》。弹奏古琴需要心静如水,心无外物,况且在刑场上,这绝非凡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其三,三千太学生为之求情,求之为师,那是怎样一个壮观的场面?太学是国家的最高学府,太学生是国家的精英,能做他们的老师,学问才能一定是超拔的。其四,文王司马昭杀了嵇康之后后悔了。这从侧面说明了嵇康这样的人才太可贵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出现了。历史著作或文学作品中的仁人志士、英雄豪杰,他们视死如归,慷慨就义,让人热血沸腾,肃然起敬,但没有哪一个人临刑的场面这样风轻云淡,充满诗意,又这样令人震撼,扼腕叹息。嵇康弹奏的那曲《广陵散》仿佛一直回荡在历史的天空,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了永远的印记。而为嵇康招致杀身之祸的正是他的那篇《与山巨源绝交书》(以下简称《绝交书》)。
  嵇康的思想,不仅有道家思想,还有儒家思想,但在《绝交书》中却公然否定儒家思想,而态度坚决地站在了司马氏集团的对立面,谁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在战场的最前面,嵇康举起了反抗司马氏的大旗,巍然挺立,他已经做好了中弹的准备。
  认真研读《绝交书》,便会发现,本文绝非文字表面意思——“与山涛绝交”“越名教而任自然”,我们不妨从文章的多重矛盾中探讨此文的真意。
  其一,《绝交书》非为“绝交”而写。文章的题目冲击力很强,好像嵇康对山巨源即山涛痛恨至极,以致于写出了这样一篇措辞激烈的文章昭告天下:和山涛绝交。但事实绝非如此。山涛何许人也,“竹林七贤”之一。“涛……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便为竹林之交,着忘言之契。”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嵇康和山涛曾经志向趣味相投,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山涛推荐他做官,嵇康便愤而绝交。
  既然是“绝交书”,文中应重点陈述山涛的“罪状”和对山涛的不满,表达断绝朋友关系的决绝态度。但文章只在第一段表达了这一内容,大量的篇幅用来剖白自己。和嵇康同时代的管宁以割席的方式和华歆绝交,形式虽简单粗暴,但却明白无误地宣告了绝交的结果。如果是真正的“绝交书”,第一段内容足以达到目的,这样看来后面的内容不是写给山涛看的,因为山涛和他是“同契”的朋友,对他足够了解,不须多言,那么后面的内容岂非多余?非也。《绝交书》不是用来绝交的,这点山涛和嵇康心照不宣。“康后坐事,临诛,谓子绍曰:巨源在,汝不孤矣。” 两人虽然绝交了,但嵇康临终把儿子嵇绍托付给山涛,而后来山涛举荐嵇绍到朝中为官,可见他们的友情非常牢固。
  《绝交书》是嵇康用来表明立场的,或者说他拒绝了山涛推荐的官职等同于他向当权者司马昭表明了自己不合作的态度。司马昭掌权之后,当时很多的士人迫于高压,纷纷投到他的麾下,山涛、阮籍均如此,但嵇康是个例外。他对司马昭一方面宣扬“名教”,推行以“孝”治天下,一方面弑君篡权的虚伪极为不满,当时很多人不满,但没人敢说出来,因为谁都知道后果。嵇康不怕,他在《绝交书》中公然和司马昭唱反调,大肆宣扬自己“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道家思想,揭下了司马昭伪善的面具,这也就能理解为何三千太学生的求情也未能让司马昭网开一面——嵇康挑战了司马昭的权威。嵇康是一个斗士。
  其二,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的矛盾。文中最著名的为后人引用最多的是“非汤武而薄周孔”一句,据此,很多人认为嵇康否定儒家思想,是道家思想的擁戴者,这种判断过于简单。不可否认的是《绝交书》中嵇康一直在表白自己崇尚自然的道家思想,文中作者重点陈述的“七不堪二不甚”是这种思想最直接的体现,但是有两方面论述值得注意:一方面是作者引用了很多儒家的事例作为正面的论据,如“仲尼兼爱,不羞执鞭”“故尧、舜之君世”“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节也”“仲尼不假盖于子夏,护其短也”“近诸葛孔明不逼元值以入蜀”等,尧、舜、禹、孔子及诸葛亮这些儒家推崇的贤君、圣人、贤相,在《绝交书》中同样也是作者敬仰的对象。另一方面,作者在文中流露的儒家思想,如:“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此句中“君子”一词是作为儒家的专有概念出现的,“济物”即“济世”之意,此乃儒家思想范畴;“所谓达能兼善而不渝,穷则自得而无闷”则直接化用孟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一句;“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与《论语》中“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颜回何其相似,而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这样的文字虽然很少,但在一篇推崇道家思想的文章中安排这些内容显然有问题,是作者的疏忽还是有意为之呢?很显然答案是后者。笔者认为,作者这样安排的用意有两点:一是隐晦地告诉世人,他于儒家思想“非汤武而薄周孔”的态度只是做给司马昭看的,内心深处于儒家思想的很多方面是认同的。二是以文章中矛盾的内容现身说法,文章仿佛在昭示:我表面上是道家思想的拥护者,但实际上与儒家思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如同你司马昭表面上宣扬儒家思想,但做的确是“弑君篡权”的乱臣贼子的勾当。这种写法是对司马昭极大的讽刺和揭露。
  其三,对自己行为极度夸张的写法与现实的反差。在《绝交书》中,嵇康以自己生活中的种种行为来表达“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态度,如“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危坐一时,痹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等等。这些文字中嵇康的形象仿佛一个乞丐,蓬头垢面,懒散萎靡,而且不讲卫生。如果我们认为这是他真实的形象,便大错特错了。那么真实的嵇康究竟如何,他于文中为何自毁形象呢?
  《世说新语》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世说新语》虽归为小说一类,但写法上却是如实记载。可以说,嵇康是一位美男子,身材伟岸,气质超群,出类拔萃,当时很多人都很仰慕他,他是那个时代的偶像,文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天壤之别。嵇康如此为文的根本原因,仍然是为了表达对司马昭的不满,对司马昭虚伪的反抗。司马昭提倡的“名教”要求人人做温文尔雅的君子,而嵇康以夸张的描写告诉司马昭:你口口声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我不想做你们眼中的伪君子,我虽然放荡不羁,但我是真实的。嵇康以这种过度的真反衬司马昭的“伪”。
  透过《绝交书》文字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嵇康。嵇康已经远去了,他和他的《绝交书》会一直为后人铭记,同样,他要与之绝交的山涛也会被人记起。笔者每读此文,不禁怀想:这样的友情可能只有嵇康和山涛值得拥有,我们只能透过历史的迷雾遥望他们闪耀的光芒。
  参考文献:
  [1]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M].北京:中华书局,2017.
  [2]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5.
  作者单位:天津商务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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