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株琅琊榆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赵进一

　　硕大的头颅，饱满的前庭；白净的脸盘上镶嵌着一对深邃的眼睛；身板结实，声若洪钟；挥洒自如的手势，尽显精神……
　　乍见吴克利，一定会被他不同凡响的相貌、举止所吸引。从外表上看，他像高官、巨贾，又似特型演员、专家教授。
　　其实，除了与“巨贾”不沾边，“官”也只是个芝麻小官以外，其他都是。他当过演员，一名出色的京剧演员，要不是后来改了行，他现在应当是国家一级演员了；至于专家教授，则名副其实，他是享受国家津贴的专家。
　　但吴克利说，他更愿像琅琊山上的一棵琅琊榆。
　　吴克利何许人也？他为什么自喻琅琊榆？
　　
　　插入泥里，抓牢大地
　　吴克利是中国检坛的风云人物。五十多岁的他，已是著作等身。他被最高检授予“全国检察业务专家”的称号，同时，在全国的检察业务专家中，首次遴选的两名全国检察业务教官中，他是其中之一。
　　与上述称谓极不相称的是他的行政级别――他现在是安徽省滁州市琅琊区人民检察院的正科级纪检组长。
　　有人认为，他不能总待在一个区（县）级单位当一名“小吏”，应当到级别高一些的部门去发挥更大的作用……每闻此言，吴克利总是笑道，这里能给我提供最佳的工作环境，离开这块土壤，我的研究就成了无本之木。
　　几十年来，在有着吴风汉韵的滁州与秀丽的琅琊山山麓土生土长的吴克利，就像一棵琅琊榆的种子，透过细狭的石间缝隙，插入泥里，抓牢大地，顶着岩石蓬勃生长。
　　他常常感怀走过的曲折人生路。孩提时，他随在治淮委员会工作的父亲辗转他乡，后来插队、回城、进京剧团当演员……最后，他揣着做一名“法律人”的梦想走进琅琊区检察院。
　　1999年，已经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的吴克利，经过总结提炼，“磨”出了第一把“剑”――《贪污贿赂侦查技巧》。这本来自实践的理论著作荣获最高检颁发的“金鼎奖出版类三等奖”。
　　此后十多年，性格外向、爱好“杯中物”的吴克利硬是一门心思用心钻研学问。在别人忙于推杯换盏之际，他书桌上的灯火常常通明到天亮。办案、备课、讲课、交流、写稿，他接连出版了《审讯心理攻略》《审讯语言学》等四部学术著作，并再次问鼎最高检颁发的“金鼎奖”。
　　2009年10月，全国第二批检察业务专家开选，吴克利名列榜上。插入泥里，抓牢大地，琅琊榆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智擒“大饼子”、“杨瞎子”
　　吴克利深厚的理论功底来源于实战，他办案讲究技巧，善于捕捉战机，见微知著，最不起眼的线索到了他手里，往往会成为破案的突破口。
　　十多年前，当诈骗案，尤其是合同诈骗案还是由检察院办理时，他接手好几起案子，把案子办得精彩又漂亮。
　　当时，滁州市一家粮油加工公司跟沈阳东方粮贸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粮食购销合同，双方在合同上签字后，粮油公司即预付给对方粮款125万元。然而，合同约定时间过了好久，却一粒粮食也没见着。当粮油公司派人去沈阳催货时发现，对方早已人去楼空，经办人马青山及杨春安下落不明，于是，只得向检方报案。办案人员接连去沈阳数次，都扑了空。
　　当吴克利带一名助手接办此案时，时令已进入深秋。
　　吴克利带着助手去滁州粮油公司找与马青山、杨春安打过交道的人谈话，了解两人的体貌特征、生活习惯、说话特点。能找到的人差不多都找了，但他还在打听，还有谁接触过马、杨两人？最后从该公司招待所一个老服务员那儿了解到两个人的绰号――马青山叫“大饼子”，杨春安叫“杨瞎子”。这个谁也没注意到的细节后来在破案中派了大用场。
　　到了12月，沈阳的气温已低至零下25摄氏度，吴克利这才带着助手，冒着严寒去沈阳了。在沈阳全市，与马青山同名同姓的竟有700多个。吴克利根据有限的线索，在当地户籍部门的配合下，不断缩小范围，最后剩下一个，各方面都像马青山。他立即将其户籍资料上的照片传真至滁州粮油公司，确认之后，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在郊区的一个乡村里找到马的岳父。吴以马的生意上的朋友为名，从老人口中了解到，自从马从南方（即滁州）回来以后，“手里变得有钱了”，买了60亩地，还买了车……
　　摸清了马的老底，吴克利觉得，马行踪不定，不如先去公安局查其孩子。没想到，马有三个男孩，都在上小学，可惜户籍上没注明在哪所小学上学。吴与助手只得把当地17所小学跑了个遍，终于在第17所小学了解到马有两个儿子在这儿念书。熬到放学的时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朝停在校门口的一辆白色小轿车奔去。车门打开，车里的人下来了，跟孩子说了会话，孩子又朝学校跑去。吴断定孩子是回校去叫他的兄弟，车上下来的男子很可能就是马青山，吴与助手立即朝那辆车走过去。还未到车旁，那男子突然回过头来，只见他留着长发，戴了副墨镜，照片上的马青山可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不是，总得试一试，吴克利快步走至那人身后，叫了声“马青山！”那人没有反应，只是伸手去拉车门。吴再叫一声“大饼子！”那人肩膀一动，随即转过身来，盯住吴吼道“你他妈是谁啊？”
　　说时迟那时快，吴克利飞步上前，用手铐铐住其双腕，然后亮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滁州检察院的，这是逮捕证！”
　　事后，马青山告诉吴克利，你叫我“马青山”，我没理你，因为我对生人都防着，但我没想到你会叫我“大饼子”，这可是咱老同学才叫的呀！我能不理你吗？
　　抓捕杨春安的过程令人叫绝――马青山落网不久，吴正筹划着抓杨春安的事，杨却径直把电话打到吴克利的办公桌：“我就是杨春安，妈的，你以为老子是好抓的吗？我现在就在沈阳，你敢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你一辈子甭想抓到我……”
　　叫板竟叫到家门口！吴克利分析，杨来电不只是为了出口气，他是在放烟幕弹，说在沈阳，其实在别处，于是忙向同事打了个手势，去邮局查一查对方在哪里打的电话。他自己则想方设法在电话里与杨周旋，拖时间，不让他把电话挂了。他对杨发誓：“我逮到退休也要逮到你！”
　　同事很快查明，杨在徐州。吴克利当机立断，飞驰徐州。根据杨的来电号码，在郊区的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他们把自投罗网的杨春安从床底下拖了出来。此时，距杨打电话尚不足半天！
　　见到吴克利，杨春安只说了三个字：“你神了！”
　　不久，125万元粮款完璧归赵，两骗子均被依法惩处。
　　
　　斩断巨贪“蟹钳”
　　名声在外的吴克利曾多次受安徽省检察院、中纪委指派，在参与侦破重大复杂的疑难案件中，做出过关键性的贡献。轰动全国的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受贿案就是由吴克利的审讯打开了突破口。
　　王案的突破口在两人――重要知情人张爱云以及帮助王匿藏赃物的妻子韩桂荣。如果说王怀忠是一只横行蟹，那么，这两个女人就是横行蟹身上的两只“蟹钳”。虽然吴克利没有面对面地审讯过王怀忠，但王的两只“蟹钳”却是被他斩断的。
　　与王怀忠交往甚密的张爱云因诈骗数千万元被关押在看守所，当专案组向其了解王的情况时，她是一问三不知，拒不吐实；而韩桂荣则是一个骄横无礼的女人，对专案组充满敌意，对立情绪强烈，她早已将丈夫的赃物转移到他处，调查人员在她家一无所获……看来，要撬开这两张铁嘴是难于上青天。
　　吴克利在接到任务后，对攻克这两座顽固堡垒却信心满满。他认为，对不同性别、不同性格的犯罪嫌疑人，审讯的方式也须不同。在对张、韩的性格和家庭状况进行了解以后，他对两人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审讯方式。
　　张爱云重感情，吴克利就先用感情拉近距离。知道她最放不下心的是小儿子，于是告诉她，他已见到她的小儿子，孩子现在很好，已找到工作，并谈了女朋友，吴克利边说边拿出了孩子托他带来的换洗衣服，此时的张爱云已是眼泪汪汪。吴克利趁热打铁，告诉她，儿子希望她能得到从宽处理，不要走上绝路。
　　闻听此言，张爱云身子一颤，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怎么才能得到从宽处理呢？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告诉她，她诈骗所得的六千多万元钱是几千人修了两年铁路的血汗钱，根据刑法，她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同时又向她指明出路，只要能主动检举他人的犯罪行为，有立功表现，就能得到宽大处理。张爱云不再犹豫，竹筒倒豆子般倒出了她所知道的有关王怀忠行贿受贿的内情……
　　鉴于韩桂荣好出风头、好显摆，吴在审讯中从她最喜欢的出国旅游着手，“循循诱导”，给其以显摆的机会。当韩在得意忘形中不知不觉说漏了嘴，覆水难收，只得乖乖地说出匿藏赃物的地点……
　　缺口既开，王怀忠案的审理势如破竹。
　　王怀忠为了阻止有关单位的查处，向有关单位索取人民币200万元，用于贿赂有关部门，企图阻止有关单位对其查处。吴克利运用娴熟的审讯技巧，从帮助王怀忠传递200万元的犯罪嫌疑人的口中，获取了王怀忠企图贿赂有关单位、阻止有关单位对其的查处的犯罪事实，拉开了“407”（王怀忠贿赂犯罪案件的代号）案件的序幕。
　　“蟹钳”既折，“蟹身”再难动弹。自诩“泽中蛟龙”的巨贪王怀忠俯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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