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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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少辛
生活中，只要事事留意都像是在阅读，哲人说“于文字处读书”。
汽车是当代的一部巨著。西方人说:“汽车是改变世界的机器。”汽车改变了世界，首先是改变了人的生存状态。“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这是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对乘车、骑马的认识，“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是乘车骑马技能带来的变化。那么开起汽车来，会怎么样呢。把开汽车当成阅读，并不是“来玄”，确实是生命的一种体验，可以修身悟道。
认识汽车要大学问。我这里只能说一点一辆具象的汽车和自己所发生的关系。汽车牌照号码，与你的身份证号码注册到一起，就注定了你和这辆汽车的关系；也可以视为命运数字，这两个互为依存的数码，暗示车、人休戚相关，命运相连，要像数字那样有序地行驶；然而这个会奔跑的机器，并不是“驯服工具”，不管你是谁，它总是一派君子风度，如对它投机取巧，它就不与你合作，总在地狱和天堂的门口晃悠，小错误是违章、出事故，大错误就要下地狱；修炼好了，就是天堂。所以，它让你亲君子远小人，不要装腔作势，要真实塌实，以理智与信念驾驶，在各种不同的环境和路面找感觉，任何一点新的感觉，都是长进。经验是最有用的知识。有了经验就会一步一步地从必然王国到达自由王国。
进入“自由王国”，才可以说我拥有汽车，我会驾驶汽车了，会驾驶才算真正的拥有。
我要车，不是为了效率，是要“玩”。“戏剧”，先就是人们玩出来的。人活着，除干事情之外，都得玩，何况退休的人呢，“休”就是玩。有了汽车以后，就要好好玩。上午读点书，摆弄摆弄电脑；下午把车从家里开出去，穿越闹市区，驶向大路的时候便豁然开朗，一加速，小捷达哞哞吼叫，那是它在大口地喝油，倾听心脏的跳动，从发出的蜂音，想象整个传输系统怎样协调一致地运动；再踩一下油门，又一次往前蹿，这刹那，感觉到：陆地也能飞翔！随之振动的是不由自主的咏叹：汽车真奇妙，驾驶汽车妙不可言……这是生命的体验……减速，注意发现，发现就是没有既定的目标。
一片大树林，是曾经的发现，觉得它新鲜，于是就把车靠边停下来，关掉发动机，走进这浓绿，迎接你的是宁静，好像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在这里只能把自己当野生的，比如狼、熊什么的，不由得大声吼叫，只有吼叫才能感知到生命的存在。接着找一棵大树，拉开一段距离，往树干上揣，直揣到汗珠流淌，停下来，慢慢地做几个深呼吸，吸够湿润的空气，然后带着心情的满足，按一下喇叭，给汽车一个招呼，回家……
大体每一天都是这样，把车停到窗外，趁兴致未减，打开电脑，在屏幕上开始另一种运动，让鲜活的灵感排队，把她们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如能叫诗歌，那就分行写；也可不分行，那就随便叫什么，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
一直也想验证一下“高峰体验”。一位叫马思洛的心理学家发现“……在日常生活、学习、工作、文艺欣赏、投身大自然时，感到一种非常奇妙、着迷，忘我而与外部世界融为一体的体验，这时他们表现为情绪饱满、高涨……”马思洛把这一体验称之为“高峰体验”。他说有高峰体验的人，“表现出心理高度自由，更具自主性和独立性……‘饱学、健康’是激发高峰体验的条件。”如果这个立论成立，我愿追之，求之。
汽车、电脑，对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平常事；而对一个退休的人来说，就好像是“死灰复燃”，这 “燃”，首先应是从物质到精神的感悟，感悟生命，感悟情义。站在人类的角度看，功名利禄常驱使人明争暗斗；而人与人的关照，才是人类从蛮荒走向文明的阳光，这样才有美好的情感世界。从物理到情理，记住对自己有影响的人和朋友就是财富，就是快乐，就是丰富多彩……相知有素的朋友，有男有女，给予我的是气，灵气和勇气；见不到的时候想一想，也挺有滋味的。
说到我的汽车和电脑，好似命运的安排。四年前，有一位记者朋友要求采访“一汽――大众”陆总经理，托鄙人给联系一下，电话里，采访被拒绝了，我的要求却实现了――问陆总能不能给批一辆处理的捷达车。这个偶然的机会，却改变了我的生存状态。另一个方面没有几位小哥们帮助学习电脑，也不会有今天这等境地。春林、金峰、湘华等几位“一汽佼佼”，是鼓励我“愚昧向科学进军”的引路人。他们用爱心“扶贫”，随叫随到，一天早晨，一个电话金峰便过来了，上身只穿一件背心，头上带着汗珠，肯定是一路小跑，到这里一看，便如“庖丁解牛”；这位出自“清华”的高手，他一会儿的工夫，却让我上了一层天。顾湘华每次出差来一汽必到家里打开电脑一点一点地领我前进……教我开汽车的教练和那辆黄色的小“菲雅特”，那是我的学前班。所有这一切不单是我的鼓舞力量，更是快乐的源泉。
话说回来假如陆总对我当初的要求不屑一顾，可能就是我永远的放弃，也就没有今天这些话要说了。
人的一辈子，很短暂。“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其实哪里也没有去，只是感觉到地球旋转的速度有多么快。而汽车天生是和时间较劲的。有了汽车之后，改变了时空，过去由于路途远不敢问津的地方，如今都近在咫尺。汽车成为流动的家。常在一起的就两个人，一起到市里接、送读小学的孙子，是这位奶奶特别愿意亲临的享受，如遇上星期天常直接拉到郊外有特色的去处一起进餐，领略野趣。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出去，或游泳，或去野外撒欢，或去会朋友，开车回来的一路有返航的感觉，家就像是港湾。
开车，是人的机体和汽车的机构结合起来的运动，实为神经运动，有时是一种临战状态。比如开车经过广场，或进入车辆密集地带，汽车一辆挨一辆，几乎达到零距离，叫塞车，一点点让车移动出来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叫“适应”，适应变化，适应汽车的灵敏度。人生何尝不是一种适应呢。适应是一种技巧，所需要的恰是自主意识；从惊险到平安体验到的快乐，是“赢了”的快乐；风险，是不是也可叫另一种“高峰体验”呢。
两年前的夏天，到外县的一位朋友家去串门，一百多里路，一会儿就到了，吃了一顿农家饭，带上一些新鲜蔬菜，回来的时候，忽然乌云翻滚，雷电大做，天空一片黑暗，雨下得地上冒烟，两边的庄稼地呼呼乱叫，道路的积水几乎到了脚踏板，坐在身边的妻子直害怕，我安慰她，只要发动机不熄火，就不怕。听着发动机突突地响，顺着道路往前跑，冲轧得流水从车身两边分开像瀑布，哗哗地响，小捷达就像一艘快艇，往前飞奔，那时候它就是我们的“诺亚方舟”。快接近长春市区的时候雨停下了，按响喇叭，表达喜悦之情；停下来下车一看，汽车洗刷得干干净净，一身轻松。
道路也像一个舞台，只要出场，都是角色。观看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些不知名，或有点名而品位不佳的，常是这样的车，又按喇叭又加速总想超车，来显示自己有能耐；而一些“腕级”车，在行使中总是比较沉稳，我行我素，保持风度。这让人想到民间有一句俗语，叫“半瓶子醋”――越不满越逛荡。路上出乱子的也常是因为这样“逛荡”造成的。行驶着思索着，人类前进的道路上永远地需要良知与亲和。开车也是做人的修养……，比如遇到前面开得比较慢的车，一般都是新手，或是女人开的，这时候你是按喇叭叫其让路呢，还是跟在后面找机会绕过去呢。过去处理得不好，现在我选择后者。自己也时常得到别人的关照，去大商场，车停得不规则时，倒出来有困难，就有司机和路人主动过来帮助你指挥；有时在路上违章被拦住，看到车上下来的竟是一个老家伙，交警看一下驾驶执照又客气地还回来并告知以后注意，免了处罚。这样，更促使自己无论行驶还是停泊，都要守规矩，讲公德……
路漫漫兮，因汽车而辽阔，进入“古稀”，仍不知何为回首，还“革”了一次“命”。去年夏天，从条件优越的汽车厂区迁居到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区里，置身于自然，清新，宁静中。我原来的“皇上”耿老板得知后觉得这个人挺能折腾的，便和夫人到这里来看看，过些日子又来一次。他喜欢净月潭的苍莽生态，还特地带来一盆兰花，说这个地方适合兰花生长。他家房顶花园养的都是兰花。这花清雅潇洒，恰似写意着一种境界。冬天他又到南方去了，我这里雪花纷飞，见兰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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