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母亲的村庄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韩宗夫

　　灯影里的怀旧
　　双手合拢，怀念的光亮冉冉上升
　　火苗跳动，我看到你沾满灰尘的身影
　　在老家的庭院来回走动
　　
　　啊，灯光里的见证者
　　你带上亲切的火，和皂角的血
　　来到幺儿的诗篇
　　一架童年的梯子，已撤离你虚弱多病的身体
　　
　　正午的阳光，烤得春天如香喷喷的奶酪
　　一双粗糙的手，带着切割和分配的任务
　　把喷香的春色分给孩子们
　　
　　热泪如一阵急促的暴雨
　　湿润着怀念，从老家赶来，火上浇油
　　
　　啊，老家！怒江一样
　　从我的心底急转直下
　　那些幸福和伤感的片段，孩子般跳跃着
　　向我奔来
　　带着乡间的奇闻趣事
　　潍河边：遥望母亲的村庄
　　上个世纪的河水正向着下个世纪流去
　　顺其自然，每个春天
　　总是从野鸭子的尖叫声开始
　　一群匆匆赶路的旅人，赤脚涉过潍河
　　他们的勇气，顺着宽大的河床涌向远方
　　
　　最后一个是我，从小怕事，长大也未能成为英雄
　　抄起一把金黄的沙土，面向母亲的村庄
　　不禁潸然泪下
　　高密南埠，一个山媚水清的地方
　　紫茄花开遍南山，白云在歌声中轻颤
　　往事随着北风吹刮了许多年
　　
　　皎皎月明，一地茂腔覆盖着星光
　　坝山走来，王仙梅走来，因泅水而沉重的日子走来
　　你是众多的面孔浮现，浮起又沉沦
　　夹杂着低声的呵斥。亲人啊，远离家乡是我的错误
　　你的严厉是最好的橡皮
　　
　　远望上游，一个叫韩信的人正在沉沙决水
　　我不是龙且又是谁？一个现实的失败者
　　沿破败的渡口，蚂蚱奔跑的路径
　　我踩踏着彩色的草地
　　母亲佝偻的脊背上，有一群黑鸽子砰然起飞
　　
　　我把根葬在了那里，潍河边的村庄
　　一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地方
　　请以河流的名义重新给我命名，请允许我
　　在衰老中翻开书页
　　狼烟四起，你明亮的目光越过山峦与丛林把我指引
　　母亲的姓氏：蓝
　　爱我的母亲离开我们五年了
　　五年之后，我又想到留在老家的蓝
　　以及蓝以外的那爿天空
　　流水与瑞云的影子早已了无踪迹
　　
　　最初的蓝是一小截
　　摇着紫色花穗的香椿，在巴山脚下
　　剜野菜，拣松球，二八时节看巧云
　　一副天真的脸庞
　　充满着希望，也充满着苦难
　　
　　在粗硬的北风中生长，在潍河的
　　沙砾中，完成人性强力的支撑
　　蓝，作为儿子
　　我曾经疯狂地蚕食了你生命中的新绿
　　
　　朝向天空的蓝，是一片纯洁的
　　海子。如一棵四季常青的桑树撑起的蓝
　　最初的动荡
　　使我在疼痛中挖掘出蓝的源泉
　　
　　正是那种蓝，在南埠，清明时分
　　小雪一样降临――
　　母亲啊！让我做你的一片小小云吧
　　从蓝出发，驮着你的阴凉流浪四方
　　遥望西岭
　　一个张弓搭箭的黄昏
　　我站在村庄最高的地方鸟瞰
　　我的心思逐渐接近了
　　坡下庄稼的心思，它们好像已被
　　四平八稳的生活遗弃
　　
　　当流水与快乐的日子流逝
　　披着浓密苔藓的卵石
　　在禅悟中相互参照
　　夕阳无限红，它红彤彤的后面是
　　村庄鲜活透明的早晨
　　
　　西岭，在我的怀旧中是一大块
　　沉甸甸的金子
　　时时透出岁月冶炼过的光芒
　　搀杂朴素情感的四季茂腔
　　像柔软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
　　
　　西岭
　　一块收藏着我儿时泪水的土地
　　同时也孕育了我未来的爱情
　　爬满星星的屋瓦，以古老谚语维系着
　　袅袅而升的炊烟之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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