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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个性的诗意阅读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李自国

  时光水一样的流走,冲淡着一些记忆里的生活和一些纸上的文字,却没有冲淡曾涵复在我脑海里的诗人形象。我分明清楚地记得二十二年前读他发表在《诗刊》的一首八十多行的叙事诗《钻工和他的妻子》,走进我阅读视野的清晰感受,他语言的诗意表现是构思精巧、意象清新、厚重而深情,让即使是对石油人生活陌生的局外人读来也为之感动。后来偶然听到《诗刊》编委、著名诗评家朱先树老师评价他说:“涵复总是力图在自己的每一首诗中融进独到的思考和共鸣的感情。他写诗有天分,写得很轻松,是一个快手”。我与曾涵复相知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相见于九十年代初,他比我年长不少,却一见如故,坚拒我对他的尊呼而以弟兄相称。我感觉涵复兄是一个天性透明、天分颇高、天趣盎然之人。其实,涵复早在1977年就在《四川日报》副刊上发表组诗了。漫长的时间以来,他在工作之余,前后写了近两千首诗,可惜他是情之所至勤于创作,却疏于抄写誊清后多多投稿。尽管如此,他亦在全国的诗歌刊物和多种报刊上都露过面,发表了两百余首诗。涵复写诗之外,他还握着写小说、散文、评论的多支文笔。他无疑是属于文学创作起步较早,却长期工作生活在四川油田的勘探环境,苦苦坚持业余创作,却没有身陷专业文学圈内的不多作者之一。其实,他在1988年曾调到成都编《四川石油报》副刊,却又因为户口和分居等诸多原因又离去了,这或许是他错失留在省城的一次机会。我到《星星》编辑部后,印象中也没见涵复寄来过什么稿件。他确实是一个自我默默执著地创作,以诗歌阅读生活的人。但据涵复讲,自1997年以后他无意之间就怠慢了诗歌,不读不写有十年之久。而他确又痛苦地感觉到:“自己直率坦荡的个性和情怀里缺少了诗歌,似乎就有了郁郁寡欢的心事。”前几年,我和一些朋友多次催督涵复出自己的诗集,他以淡泊名利为由搁置了下来,直到他今年开始享受退休闲逸生活了,才终于把自己的诗编辑成书出版了。
  眼前这部四百多页的《寒沸诗选》,我公正地说:从装帧设计到作品力度到内容编排,尽显大气、高雅之态,透着让人爱不释手的吸引力。不由我翻读全书之后,有了要写点感想的感动。
  《寒沸诗选》收入诗人涵复以各种表现形式创作的新诗二百多首,全书共十辑内容,一辑:独酌脆弱的纯情;二辑:感情的苦笑和缠绵;三辑:梦绕情牵的老家;四辑:身后的风景在老化;五辑:谁负责打扮历史的美丽;六辑:随手翻开的社会书;七辑:荒诞的风吹过年轻的眼睛;八辑:情系石油到永远;九辑:石油钻工是一个流派;十辑:沿地下太阳河流浪。全书凸现诗人理解诗歌,深化自己,于现实、历史、情感和意识的动态结构中,以个性的生命体验展示耐人寻味的诗歌意境。我从《寒沸诗选》的诗中清晰地感受到涵复的视角和思考:他生命的过程是在痛苦和希望中不断克服的过程,他却让踉跄的目光寻找生活里感动自己的诗意,并相信在真理的状态中生命可以像诗歌一样阅读。所以不难看出,涵复诗歌创作的核心是以他内在的思想审美和个性气韵作构思的支点,通过生命与心灵,生活与社会、情感与自然、想象与现实的感情体验,在内心和精神的时空中升华而进入诗歌创作的价值境界。
  一个时代有着一个时代的心跳和脉搏。涵复走过那段灾难深重的年代,所以他的不少诗应和着时代的脉动,有血、有肉、有心灵深处发出的呐喊。一首《静止之鹰》:“谁信伤痕滴血化着雕塑/一飞翔就勾勒出傲然的灵性”,让我看到了诗人跌宕的命运和压抑空气下苦苦喘息的激情;一首《瞎子哲人》:“眼帘像粘上浆糊的信封/藏着对阳光的思索”,让我看到了诗人独立思考的思想和苦闷与无奈中流露的智慧;一首《独在异乡》:“我站在陌生的街头/恍忽站在人心的沙漠/喝着苦涩的阳光/无法解渴孤独”,让我看到了诗人脆弱的感情和现实与距离中跌跌绊绊的足迹。诗人生活的空间是多维的,诗的艺术视野也是多维的。涵复生活的领域从铁路到林场到油田,其广阔的空间给予他丰富多彩的收获和想象,苦难的阅历从工人到教师到企业文化报刊编辑,其艰辛的劳动深化他充满欲望的信念和激情。所以,他才自觉地一方面关注社会、历史、现实题材,一方面倾吐心灵和思想情感的观照和沉思。特别是面对世事的浮燥和世相的纷乱,诗人的坦荡和深遂,真切和自信,显示出一种对生命认识和对生活体验所获得的难能可贵的启迪。诗人笔下无论是流露个人隐私的情感、描写心中永远的老家、渲泄走过的衰败的风景、鞭挞历史的错误和社会的阴影、倾叙石油人的寂寞和浪迹,无疑是在开放诗人自己的一种复杂而平静的心态,即面对生命的挫折和生活的苦难,永远理解是命运的始然。他在《春意》中写到:“庆幸太阳终于跌落地上成碎片/每块碎片里/都有春的影子”;他在《残冬》中写到:“风永远讲着真话/落地的树叶是真正的知音”;他在《盗火者》中写到:“一片生命树的线条/塑你顽强而坦荡的灵魂/强化的爱在多情的天空下写意/阳光镌空艰难为音乐/石油花缓缓绽开/站成一种神圣的完成。”涵复的诗在我眼里,既是他秉性的写照,也是他文化人格的一个独特版本,更是他对生命得失的一次反思和概括。
  我很欣赏涵复善于对社会作细致精确的观察,对人生作真知灼见地解剖。他在讴歌生活的同时却毫不犹豫地批判生活是其它诗中不多见的,而涵复的诗中却时有可见地批评和贬责社会和生活中不完美的传统糟粕和陋习丑态,特别是那种把低级文明奉为优秀遗风的可耻可卑的愚弄人们的做法和现象。如《长城》在诗人眼中不是骄傲的象征,而一条“背在脊背上荒诞的纤绳/紧拉着封建文化落后的背景”;《黄昏》在诗人笔下不是朦胧的时间,而是伪装登场:“夜色弥漫/发出有滋有味的声音/这一切不是悲哀的结束/一场典雅的戏剧/正隆重开始”。而他另外的一些诗,是鲜明地表露了诗人的观点,如《反对的手》是既歌颂了民主幼芽生长的喜悦又批判了艰难破土过程的悲哀;如《少年在检验人格》是描画了纯情心态的一种怀疑和变异的举动;如《折子戏》是哀叹荒唐日子里遭遇噩梦的哭泣。这些读来让人愤慨、让人思考的诗行表达出在丧失感情自由的同时,有时或许丧失思想尊严,只剩下了无奈的承受。但庆幸在消极承受的过程中,诗人涵复没有丢失必有的理想的超越,没有丢失承受从地狱到炼狱过程的坚毅情感。
  涵复的诗,细细读嚼,每首诗乃至每行诗的语言都透着弹性和张力,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要么清新怡情、要么凝重思辩、要么凝望视野、要么聆听心灵、要么寓意生活、要么情感独行、要么意象穷韵。他一首五百多行的《母亲的走,我难以平静》的诗,据说曾让编辑和校对在编勘中,读得鼻子发酸流下了眼泪。我以为这首长诗是诗人情感的淋漓流露,也是诗人心中充满血与泪的长长的叹息,应该是诗选中的亮色作品。他写到:“母亲的一生/善良和风雨同行/心跳着沉重的思想/日子却总是受伤/生活和情感缠满绷带的艰辛”,“多年来/母亲习惯倚着黄昏/站在屋檐下/用渴望的目光/把家门擦得锃亮/等待儿子回家”。“母亲一生克己节俭/从没奢求过儿子/相对高贵的情感和民间普通的物质”,“我感悟到/母与子像泥土与水一样亲近/捏合成一个容器/盛满水汪汪的亲情”。全诗语言真挚,情感缠绵,揭示了人性深层次的心理烙印,披露了家的格局中原始亲情里的可怕泥沼,表现了母亲忍辱负重的人格和淳朴勤劳的善良感情,更体现了诗人对历史背后的生命、生活和命运的批判,真实地展现出母爱亲情在现实中可感可触、可信可思、可寻可觅、可记可忆的生活场景。特别是诗中鲜活流露的不娇情的人品、不染尘的真情、不做作的话语、不折回的岁月和不懊悔的人生,引人深思和反省。我想说,这是一首呼唤那些已远离家许久、对母爱沉寂了许久、对亲情边缘了许久的人感到心悸和震撼的醒悟之声。全诗在结构上以完整的叙事,将母亲生命和生活的经历分成若干片断,交错展开,并以母亲的目光、心事、等待以及“我”的回家、思念、愧疚等象征性的意象将各个片断串联起来,前后呼应,浑然一体。在语言风格上,诗人以写实展开纯生活化的叙述,并不刻意雕琢语言,在靠近主题的过程中,语言和生命互为因果,互为表里的完整形式,相互照亮而实现诗境本质上的真实。所以,面对生活的立场,诗中融入了更多的庄重,冷峻和悲凉,表现出诗人对生命和亲情的感知,省视和批评。这首长诗堪称是诗人涵复的力作或代表作,因为不难发现,涵复驾驭语言的能力和技巧已进入了生命意识和语言自觉的深掘状态。
  诗歌本身有着独特的质体。涵复诗的形成,是诗人生活和历史的一种结果,是对生活思考、对历史叩问的必然诗意化的表现。涵复的诗,有着生命烙印的个性特征,也有着情感相通的共性魅力。生命与诗相伴,应当是情感的真实凝聚,这其实也是诗本身的艺术任务。涵复正是深知诗的本质,而总是力图站在一个高度审视足下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他始终不断在重新认识和发现生活背景里生命的体验和情感骚动的另一个思想境界,他想让人认识到他的诗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寒沸诗选》在作品之外还附有诗人关于诗歌创作的《诗变异说》几篇理论文章,虽然写于二十年前,今天读来仍有其存在的价值。涵复主张诗人应有自己对诗的理解和研究的理论,要有自己的诗主张和诗的创作观点。他以为:“如果诗人缺少对诗的认识和升华,诗的内涵会显得苍白,诗意会缺少力度。”我赞同他的这一观点。
  我作为涵复的朋友,非常理解他多年来为诗歌付出太多,他曾视诗歌为生命的一部分,他一路走来的足迹是一串清晰而艰辛的诗痕。我至今记住他创办泸州《龙眼树》诗报、创办异崛诗社出版《异崛诗人报》,以及后来在内江兼职编辑《沱江文学》和执编《世界华文女诗人39家》等书,苦苦执著地与诗同行,诗入骨髓的个性行为。尽管曾涵复在《寒沸诗选》的后记中说到要把诗歌束之书架去写其它的文学作品。但我坚信:寒沸不会真正离开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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