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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桃姐》变成“桃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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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剧场,看到舞台上硕大的透明玻璃房子和角落里写意的一棵全白的树,即便预先知道话剧版的《桃姐》将全部场景改为养老院,也还是有些意外。电影《桃姐》的调子是灰扑扑的、旧兮兮的,灰灰旧旧的是养老院、是人生的晚景、是香港逝去的一个时代。什么都旧了,所以怀旧。
  电影以两条线索展开,桃姐中风后主动要求住进养老院,开始了她生命最后的历程;她在梁家帮佣带大的小少爷Roger如今做了电影监制,奔波在大陆和香港之间。养老院的生活是不堪的,挡板拦出来的“单间”狭小逼仄,当镜头扫过一横排丧失自理能力的老人在接受护工喂饭,老境的无奈与凄凉不忍直视。桃姐可以不住在这里,她只是不想给Roger添麻烦!她有着旧式的美德,处处为他人着想,受到平等的对待或一点点理应的帮助就不停地道谢,她为梁家四代人忠心耿耿地服务了六十年,受到梁家人的尊重,她为此自豪却又自尊地不允许别人以不屑的口吻议论她是女佣。出生即因家中贫困送给了养父母,养父在日本侵华战争期间被杀后养母无力再养活她,十三岁起做了佣工,没有嫁人、没有子女,可是她从来没有抱怨和哀叹,不仅如此,她烹饪的美食还时时刻刻慰藉着Roger。影片中虽有徐克等无数大牌友情客串,表现Roger工作的段落依然是朴素的,事业成功无非是会议多、电话多、应酬多,远不及在桃姐住进养老院后竟还吃到她烧好冻在冰箱里的牛舌快慰。或许味蕾的快感才是最好的沟通,和母亲少言语的Roger给母亲泡了一杯菊花蜂蜜茶润喉,替代桃姐在家时会煮的罗汉果水;母亲去探望桃姐,带去炖好的燕窝,桃姐又大方地和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分享。亲人、亲情、人情,中国人最看重的东西,都是在清蒸红烧、急火快炒、小火慢炖里成全的。
  话剧展开的是养老院内的群像。电影中众老人一闪而过的细节在舞台上都通过放大和重复加强了,像是要从动机发展成旋律。比如影片中坚叔在桃姐的葬礼上送上一束花,舞台上这位“花痴爷叔”则是不停地采花、不断地送人。比如影片中有一位重男轻女的老阿姨,过世后女儿来收拾遗物,看到一个藤皮空心小枕头止不住地落泪,舞台上这位阿姨从出场就抱着一个灰色长方形抱枕,不明原因。比如影片中被子女遗弃的奶奶曾在深夜去拉养老院紧锁的大门,喃喃“我要回乡下,我要回家”,舞台上老奶奶身躯佝偻,出现在每一个群戏场面。舞台剧《桃姐》增加了一些本土化的人物,女演员黛西和她的丈夫老张、丧偶的生意人老李和有点架子的严校长。黛西当年勇于追求爱情,在已为人妇之后才遇上心仪的爱人;生意人辛辛苦苦挣了钱,在妻子患癌症时不舍得拿出来给她治病,妻子离世后儿女不再理会他;校长的孙子要结婚买房子,儿子来讨要他的存款,他愤世嫉俗的大道理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此外,影片中护理老人们的蔡姑娘除夕和桃姐一起看电视,桃姐问她为何不回家,蔡姑娘没有回答。舞台上的蔡姑娘则讲了一个小三的故事,她爱上有妇之夫,感情没有结果,她被迫辞职,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
  对养老院的老人们而言,多的是状态而非行动,多的是回忆从前,而现实时空的动作近乎停滞。他们之间的戏更多的是逗乐或无谓的争执,是以编导努力寻找了每一个契机切入他们的闪回、他们的过往。其中,李宗华扮演的金阿姨运用南京方言颇具剧场效果,李传缨扮演的坚叔和刘婉玲扮演的黛西之间的一段国标舞可谓华彩。特别致谢接受采访的老人们,他们面对镜头讲述自己,真实而富有质感。
  《桃姐》变成“桃姐们”不失为话剧改编的一种策略,群像展览式的剧作构架使得桃姐淹没其中了,戏剧展开的方式基本上是养老院群戏和桃姐、Roger的散步式对手戏,电影中桃姐的人生态度和Roger形成的映衬以及她的存在对Roger的心灵抚慰都不见了,简化为由落叶引发的对生死循环的一段抒情对话。当剧终舞台右前方悬挂的屏幕上打出了影片开始前黑屏上出现的介绍桃姐生平的一段话时,没有预想中的感动。
  选择《桃姐》改编舞台剧是困难的,若完全聚焦Roger和桃姐,职场上的苦恼人向富有人生智慧的老年倾诉和取经,太像果陀剧场近三年热演的《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课》;若彻底群像展览,避不开表演工作坊的旧作《红色的天空》,坐在观众席中,时常在“十四堂课”和《红色的天空》中切换。这种犹疑或许是因为,电影《桃姐》如其英文名A Simple Life,确实透过桃姐展现了一种“简单生活”,桃姐对生活无所求的简单、桃姐用食物安慰人心的简单、Roger应对的复杂所对比出的桃姐的简单,而舞台剧的影像中多了每一段落的命名,每一段落下都标有“A Simple Life”,人物设置、细节组织上却没有凸显“简单”,用意多在“老年”、多在老年人的回顾。
  电影《桃姐》淡淡的,内敛克制;话剧《桃姐》散散的,以本土化拉近和观众的距离。2012年公映的《桃姐》因叶德娴的获奖、刘德华的出演和许鞍华导演受到关注,它还得过一个少有人关注的奖项――“平等机会奖”,由意大利平等机会委员会颁发。无论舞台剧《桃姐》变成了“桃姐们”有何得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从《守岁》《长生》到《桃姐》,在舞台上给予了老年人“平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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