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儿童艺术技法教学的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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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易晓明
【摘要】目前，在批判技艺化儿童艺术教育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种矫枉过正的现象，那就是教师放纵儿童的艺术活动，过分弱化儿童对基本艺术知识技能的掌握。为了纠正这一偏差，本文提出在整体的艺术情境中、在游戏中、在童话故事中学习技法的儿童艺术教学的新思路。
【关键词】艺术技法教学；艺术情境；游戏；童话故事
目前，在儿童艺术教育中存在着两种偏差，一是过分重视艺术技能的模仿和训练，忽视儿童的艺术感受。应该说，随着艺术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入，这种偏差开始逐渐受到批判，教师越来越重视培养儿童的艺术想像和创造能力，鼓励儿童用艺术大胆地表现自己的情感和体验。然而，这种转变又时常带来另一种偏差，那就是在教学中教师放纵儿童的艺术活动，过分弱化儿童对基本艺术知识技能的掌握，使儿童在艺术创作中无法很好地运用艺术来表达思想情感。我们确实应强调让儿童通过艺术表达所思所想，但如果儿童没有对艺术基本形式规律的学习和把握，那么所谓的艺术创造也只能是一句空话。如果这样，儿童艺术只能等同于儿童游戏了，因为游戏也具有表情达意、发展儿童想像和创造的功能。尽管儿童艺术与游戏有着天然的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两者毕竟不同。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说，“生糙粗率的意象和情趣对于艺术是无意义的，它一定要具有一种形式美。所谓‘形式美’就是全体和部分的和谐。这种特点在游戏中是寻不出来的，游戏没有客观的价值和美丑的分别。”[1]
在儿童艺术教育中，我们反对的是以知识技法的训练和掌握作为惟一目的的教育倾向；反对的是机械的、脱离整体艺术情境和儿童兴趣的技法教学，但决不是不要技法。如果抛弃了艺术的形式和技法，也就否定了艺术的基本特性，也就不可能真正发挥艺术对人的独特价值。西方20世纪工具主义儿童艺术教育的发展历程已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当前我国儿童艺术教育的改革应该同时避免这两种偏差。本文着重引发教育者对第二种偏差的重视，探讨有效的艺术技法教学。
一、在整体的艺术情境中学习技法
艺术的逻辑是一体化的逻辑或配合的逻辑，也就是说，组成艺术的各个部分是紧密相连、互相依存的。脱离整体的部分是毫无意义的，同样整体的效果又依赖于各部分的有机整合。这意味着人们对艺术的感受应该是在一种完整的情境中，面对整体的艺术作品来完成的。丹麦教育工作者伯恩哈德・克里斯特森讲了这样一件事：在南斯拉夫的一个民间节日期间，一个鼓手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在表演过程中，他看不见那个鼓手，因为鼓手正坐在乐池里。表演结束后，他到后台去找鼓手，见到的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克里斯特森通过翻译要求他再表演一下刚才那些节目的舞蹈节奏。但这次这个小男孩敲打出来的却是一些笨拙、模糊的节奏。他的鼓点似乎变得越来越缓慢、迷茫，直到有一个舞蹈演员走出来开始跳舞。然后，当小男孩能够将音乐与一些富有意义的背景，即演员的动作联系起来时，他再次获得先前的自信，重新敲击出各种以前表演过的、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复杂的节奏。[2]可见，脱离舞蹈与动作的单纯节奏，对这个小男孩来说，显然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人们对于蕴涵在艺术作品中的各种知识和技能的把握必须还原到整体中进行。由此可见，传统艺术教育中肢解艺术的做法是有问题的。比如，唱歌教学中先学节奏，后唱谱，再学词，最后练习词曲配合的教学逻辑显然是违背艺术整体性原则的。现在有些教师已经开始尝试抛弃先学谱的模式，改为先让儿童反复地听歌、摹唱，等儿童会唱了以后再呈现歌谱。这种试验的效果很好。其实，这种新的学唱方式在儿童的日常生活中是最常见的。例如很多儿童能在观看电视连续剧的过程中不断跟着电视学唱，不久就能完整地唱出这首曲子。所以儿童完全可以在没有任何词谱的情况下学习歌曲，因为他们是通过视、听、动等多种感官的参与，整体地感受和把握歌曲的。
让我们来看一看一个男孩是怎样学会吹小号的。
唐的父亲是一位音乐教师。当唐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号时，父亲就决定不要乐谱，让音乐直接进入孩子的心灵。唐用小号吹出的第一个音是那种最原始的声音，一种嘶哑的、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声音。“来点音乐”，父亲鼓励道。可是开始时，唐每次吹出一阵短促的音调就要停下来做一次深呼吸，他竭尽全力，好像要用C大调弄出美妙的声音。当他疲惫不堪时，父亲让两个姐姐为他示范。在父亲看来，示范在孩子的学习过程中非常重要。后来，父亲用钢琴伴奏为唐提供了节奏和声音方面的框架，这个未成熟的小号手就可以学着自己演奏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是爸爸弹琴，姐姐吹大号，唐吹小号，形成三个人的合奏。尽管在合奏中，他有时会出错，会慢一些，但他具有儿童对节奏的直觉，他自然地用整个身体来感觉它，用双脚打着拍子，好像有人教他这么做一样。唐在小号上进步很快。一次全家一起演奏了甲壳虫乐曲《随它去吧》，父亲钢琴伴奏，并给这个曲子定了一个唐乐于接受的节奏。演奏中唐恰当地抓住了这个节奏和C调、D调的第二个八度音，而且用的是真正的爵士乐手法。为什么唐能那么好地把握这首曲子呢？因为这首歌唐曾多次听过、哼过、唱过、舞过，这首歌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唐在每学一首曲子前第一步总是先唱它，吹奏中出错是难免的，但没有人打搅他，而是让他愉快地跟着音乐前进。这能使他大胆地投入到音乐活动之中。在父亲的指导下，唐在听旋律的过程中感觉指法，并且学会了诸如半音阶、升F调、八度音等音乐术语。唐就是这样边听音乐，边学吹小号，他已经慢慢地成了一名真正的小号手。[3]
唐学小号的过程就如同每个人学自己的母语一样自然。父亲一开始并没有向唐呈现枯燥的乐谱和抽象的演奏技法，而是为他创造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学习环境。父亲坚信唐只有与乐器共同生活在一个音乐演奏的真实空间里，他才能感受到器乐的奥妙，才会努力由自己第一次弄出最真实的声音。在演奏的环境中，唐不断试误，不断遇到新的问题，父亲及时的指导，使唐很快就掌握这些语言上难以理解的技法。而且乐器的演奏总是与唱歌联系在一起。唐之所以能够很快成为一名好的小号手，其秘密在于父亲不仅给他提供了一个整体的相互联系的音乐环境，而且激发了他潜在的乐感，让他的情感、身体、心灵和乐器之间也构成了整体的紧密联系。
艺术知识技能的教学不一定像数学等其他学科一样遵循着严密的学科体系，也就是说，不一定要由浅入深地开始。事实表明，儿童可以在完全没有接受艺术学习之前就进行简单的艺术创作。所以在艺术教育中，教师可以大致规定在某一个阶段儿童应该掌握哪些基本的艺术知识和技能，但在具体教学中不要严格、刻板地按照只有先学简单的才能接触复杂的、只有先学技法才能进行创作的思路开展活动，完全可以让儿童在创作和欣赏的整体艺术情境中自然而然地接触和学习艺术。当儿童在艺术活动中遇到困难或体验到艺术活动的快乐时，他们最容易学会技巧。比如有位教师在教国画时，他并没有概念化地告诉儿童该怎样用笔、用墨，而是先让他们在宣纸上玩弄笔墨，由于用墨多少和运笔方式的不同，纸上就出现了各种深浅不一、形状不一的图形、线条等。正是在尽情、尽兴舞弄笔墨的过程中，同伴间的互相影响和学习，教师的适时点拨，使儿童很快掌握一些国画的技法，而且印象也最深刻。
二、在游戏中学习艺术技法
对于儿童来说，游戏是他们最为之心动的事情，所以艺术教育必须吸纳游戏的成分，将艺术与游戏有机融合。洛克在《教育漫话》中说，“教导孩子的主要技巧，是把儿童应做的事也变成一种游戏似的。儿童学习任何事情的最合适的时机，是他们兴致高、心里想做的时候。”
例如，对画纸的感知觉是绘画中非常重要的能力，有位教师就设计了一系列“纸的冒险”游戏来鼓励儿童对纸进行探索：把一张单一的纸片切割或撕成数以万计的小碎片，感受每个碎片不同的形状；把一张平面的纸折成一间房子、一架飞机或隆起一座塔；把纸弄出一些凹处或将它折叠，然后感觉并观察不同光线停留在这些地方的效果；把纸揉成一团，然后再打开来欣赏美丽的新的线条；在纸张的不同部位卷卷看，卷出不同方向的曲面；打开整卷纸，让它滚遍整个房间，或铺在户外草地上，体验在上面作画的感觉和结果……[4]正是通过这些趣味盎然的玩纸活动，儿童感受到了作画的平面不只是一个平淡的、无生命的形式，而是充满了生机，蕴涵着无限的表达方式。儿童在画纸表面越是玩得尽兴，就越能产生有趣的作品。
在儿童的艺术教学中，尤其在音乐教学中，教师应该鼓励儿童“手舞足蹈”，通过各种动作，全身心参与艺术活动。其实奥尔夫的音乐教育思想就体现了这点。奥尔夫认为应该教给儿童原本的音乐，原本的音乐决不只是单纯的音乐，它必然是和动作、舞蹈、语言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由此奥尔夫创造出很多配合身体动作的节奏活动，儿童在玩中学会了各种节奏。
三、在童话故事中学习艺术技法
儿童生活在童话世界中，童话使他们给予万物生命和情感，童话使他们对世界充满了想像，童话使他们感到无比的快乐和满足。童话与艺术联姻，将使艺术充满生机和魅力。所以，如果在儿童艺术教学中融入童话故事，往往能激发儿童的想像力和创造力，使他们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掌握知识和技能。比如，学习色彩对于绘画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为了让儿童能够深入体验各种颜色，了解色彩的交互作用，教师完全可以运用讲色彩故事的方法，让儿童与色彩进行游戏。
教师一边给孩子讲色彩的故事，孩子一边在纸上涂抹色彩。“故事的名字叫《蓝色过生日》。蓝色今天要过生日啦，它将邀请许多朋友来参加它的生日宴会。”孩子们于是将蓝色画在他们的纸上，差点儿就忘了要留一些空间给其他颜色。不过，当孩子被下面的故事引导进入新的色彩经验时，就停止了只画蓝色。“现在舞会热烈开场，来了两个新客人，黄色和红色。”于是，孩子加入了大量的黄色，并添加了红色。“他们还带了送给蓝色的特别礼物，他们送了一件披风，他们送了一条毯子，把蓝色包得温暖又舒适。”孩子们将红色和黄色的“披风”“毯子”画进蓝色之中。这时，他们的注意力被新来的三种色彩――绿色、橙色和紫色吸引住了。“蓝色大叫：‘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橙色和绿色很快就出现了，紫色也出现了，快来我这儿！来和我做朋友，你们这三种颜色。’”顺着这几句话，教师将孩子的绘画带到了完成的阶段。此时，孩子们满脑子都是他们先前看到的色彩以及他们完成的画作。[5]
在音乐教学中同样可以运用童话故事来调动儿童的学习兴趣，下面一个案例就展示了儿童是如何通过童话故事来学习节奏乐表演的。[6]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和他的王后,他们有一个美丽的女儿。
国王很胖,很重,他走起路来地也会动(低音鼓)。为了减肥,每天早上他都要在楼梯上爬上、爬下（木琴），爬上又爬下（木琴）。
他非常非常爱他的王后。王后很瘦、很瘦，走起路来好像一阵轻风（三角铁）。
有一天，国王和他的王后在一起跳舞（低音鼓、小鼓）。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把王后吹跑了（木琴：来回刮奏四遍）。国王悲伤得晕倒在地（低音鼓）。国王醒来以后，他告诉天下的人：谁只要能找到他的王后，并把她带回王宫，就可以娶他美丽的女儿为妻。
一天， 一位英俊的王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王宫（双响梆子）。他向国王保证，他一定能救回王后。王子知道，城堡附近住着一个女巫，就是她刮起一阵狂风，卷走了王后。
王子来到了城堡。城堡有三道门。他敲响了第一道门（双响梆子），可是没有回答。他用力去推门，门开了（铜钹）。他敲响了第二道门（双响梆子），还是没有回答。他又用力推开了第二道门（铜钹）。他敲响了第三道门（双响梆子），还是没有回答。他只好又用力推开了第三道门（铜钹）。
王子看见了女巫和被她抓起来的王后。他拨出剑用力地向女巫刺去。王子和女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三角铁）。最后，王子的剑刺中了女巫，凶狠的女巫终于倒在地上，死了（低音鼓）。
王子把王后带回王宫，和美丽的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整个国家都在舞蹈、欢庆（低音鼓、小鼓）。
教师以一则童话故事为儿童营造了一种轻松、愉快而又形象的氛围，儿童在为故事情节和人物动作配乐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感受了各种乐器的音色，学习了如何敲击出不同的节奏。
另外，诗歌也可以很好地引导儿童学习艺术知识和技法。以下就是一首适合儿童学习彩绘的诗歌――《色彩》：
世界充满了色彩！
又是秋天
金黄和深红的秋叶
铺满了小巷道。
还有棕褐及黄色的小橡子，
莓果及深红的山楂果，
琥珀色的金雀花及石楠
紫红色横盖过青苔！
果园中的绿苹果，被炽热的太阳给晒红了；
甘美多汁的梨与多刺的灌木
那儿有五颜六色的野雉鸡在奔跑！[7]
诗歌为儿童描绘了一幅色彩缤纷的秋色图，此时色彩不再是一种调色盘中的颜料，而是附着在自然界中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之上，这些鲜活的色彩必将激发儿童创作的欲望。儿童可以在朗诵诗歌的过程中进行彩绘活动。
上述几个案例表明，在艺术教学中，教师可以根据具体的教学内容创编更多的适合儿童的童话故事、童谣或诗歌，以帮助儿童在童话情境中学习艺术技法。
提出以上几种方法，并不意味着要全盘否定和取代原有艺术技法教学中一些好的做法，况且这几种方法也不可能涵盖所有的技法教学方式。但是，提出这几种方法，可以为改变枯燥、孤立地进行技法训练的传统方式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参考文献：
〔1〕 朱光潜.文艺心理学.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85
〔2〕〔3〕罗尔・布约克沃尔德.本能的缪斯――激活潜在的艺术灵性.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120，167~182
〔4〕George Szekely.艺术的创意教学.香港:洪叶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8.173
〔5〕〔7〕Brunhild Muller.彩绘童年――华德福学校的水彩教学.台北:光佑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7.53~56，89
〔6〕吴晓娟.童话故事与节奏乐表演.中国音乐教育,2001,2
Reflections on Children’s Artistic Technique Teaching
YI Xiaoming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Abstract】At present, overcorrection exists in criticizing the tendency of merely teaching skills in children’s art education, i.e. the teacher tends to unbridle children’s art activity, neglecting the mastery of basic art knowledge and techniques. To put this right, the author proposes new approaches for children’s art education, namely, learning artistic skills in complete art situation, in play and in fairy tale telling.
【Keywords】artistic skill teaching；artistic situation；play；fairy t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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