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后诗歌发展研究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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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晓颖
摘要: 二战结束后,日本诗人们带着各自的诗歌理想力图建立一个新世界。各种同仁杂志在日本落地生根,见证了一代又一代诗人的成长。至上世纪50年代中期,“第二批战后派”应运而生,他们大多数并没有直接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但是带着对战争并不遥远的记忆,凭借自身卓越的感受力,一边扎根日本本国文化的土壤,一边深得西方现代主义的文化精髓,用诗歌呈现出人类精神生活的共同困惑,并体现出精湛的文学品质。
关键词: 战后 日本 现代诗歌 感受力的庆典
一、日本战后诗歌的发展脉络(以《荒原》派为中心)
日本战后诗歌的发展,上承二战前即产生的现代主义思潮,历经战火中的四季派、历程派、无产阶级派等诗派的洗礼;下启日本当代诗歌的全面勃兴,在整个日本诗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本文所研究的“日本战后诗歌发展”,暂且界定为20世纪四、五十年代,即1945年日本战败后至1955年左右的十年间。在此期间,日本现代诗坛经历了从复苏、分派、发展到更新换代的各种变革,可以说是一个既充满“觉醒”而又奋然“崛起”的时代。
在战后崛起的各个诗派中,以鲇川信夫、中桐雅夫、田村隆一等人为代表的《荒原》派(亦称《荒地》派)成为战后诗发展的主要力量之一。该派别的创立以1947年大型同人诗刊《荒原》的发行为标志,主张人们在战后的废墟中重新站立起来,摆脱困境,一致向现代荒原宣战,在诗歌中确立新的批判精神。
20世纪50年代中期,日本战后的混乱局面有所缓解,伴随着经济的复兴和发展,原有的《荒原》派思想显然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第二批战后派”应运而生。茨木则子作为此派别的代表诗人之一,于1953年5月创立诗刊《棹》。许多优秀诗人,比如吉野弘、大冈信、谷川俊太郎等都是它的成员。
以上是日本战后初期以《荒原》派为主导的诗派群体发展的大致脉络,可以说,至20世纪50年代中期,日本诗界面临着重要的转折。但目前,在中国国内对此时期的研究尚有很大不足,尤其“感受力的庆典”一词及其所包含的时代意义较少有人提起,作为这个时期的代表性诗人谷川俊太郎、茨木则子等人同样没有引起必要的关注。
二、何谓“感受力的庆典”
1953年,诗人大冈信在《试论现代诗》一文中,首次提出“感受力的庆典”(日语原文为:感受性的祝祭)一词,既指出了此派别与《列岛》派(主要受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的本质不同,又指出此派别与以往《荒原》派(受英美文学的影响)的些许区别。
2006年,这一派别的代表诗人之一谷川俊太郎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曾说:“大冈信的意思即:我们是在战后被空洞化的时代背景下,从战争的废墟中来感受日本,用诗歌语言来表现这种心情。当然这只是极端的说法,具体到每个人的作品,风格其实很不一样。吉本隆明曾经批判‘感受力的庆典’派的作品不关心社会,那个时代的诗人如果不关心社会还能写作吗?这是一个使命感的问题。然而恰恰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此派别突然从废墟中成长起来,开始了诗歌写作。”
我们可以引用谷川俊太郎的诗作《悲伤》来体会“诗”如何在战后的创伤和反省中逐渐走出来,恢复了它固有的领域。
我仿佛
在听得见蓝天涛声的地方
失落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透明的昔日车站
站到遗失物品认领处前
我竟格外悲伤
(田原/译)
野村喜和夫认为此诗的主题是失落感,但也有可能是“忘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历史的否定,同时也强调了“此时、此地”所存在的一切的无根据性。或许,战后诗是从这里开始进入它所固有的战后的时间的。
大冈信称其为“感受力的庆典”,并自我总结说20世纪50年代的诗人们所肩负的历史使命之一,是完成诗的自立,使其成为感受性自身最为严密的自我表现,也就是使其遵循感受性自身的原则。
田原在论及20世纪50年代谷川俊太郎在日本诗坛的出场时这样表述:“他是带着本能的冲动和原始的爆发力立足诗坛的,对个性主义或曰个体意识的张扬为他以后的写作奠定了良好基础,对个体生命原生状态的强调、对感性与理性的均衡叙事处理以及对追求变化的哲学思考,使其作品呈现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精神,艺术创作与艺术实践紧密互动于富饶的意象之中,这可能是谷川一步入诗坛就很快与别的诗人区别开来的一个原因之一。”(《变化的哲学――谷川俊太郎概论》,(《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7.2))
上述论述中的“本能的冲动”、“原始的爆发力”不能不说是一种感受力的解放,这种解放显然摆脱了战争的重创和意识形态的挟制,焕发出诗人本身的感觉和气质。艾略特认为写诗的过程也是诗人破除陈旧的概念对自己感受力的枷锁的过程。他说:“诗可以导致敏感性方面的革新,这是我们周期性的需要;又可以打破传统的感知和评价的模式,这些是时刻不断地形成着的。诗可以使人对世界产生新的认识,或者看到它的新的部分。诗可以使我们时常更觉察人们更深处的无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形成我们生命的潜层,我们很少深入到那一层。”
三、日本战后诗歌发展状况的相关研究
1.在叶渭渠、唐月梅编著的《20世纪日本文学史》(青岛出版社,1998年版)一书中,第九章的前半部分着重论述了现代诗歌的发展,作者从“现代初期三大派诗歌的展开”叙述至“战后三诗派的新登场”,较为系统地总结了战后诗派诞生的历史背景。
作者认为:“日本现代诗史与整个日本现代文学史一样都是在现代艺术派诗与无产阶级派诗的对立和并存中。”并从意大利的未来主义、瑞士的达达主义、德国的表现主义、英国的意象主义、法国的超现实主义等欧洲的新兴前卫艺术开始传入日本这一文化背景入手,全面阐述现代诗的问世过程。
在论述每一个诗派时,作者不仅从诗作本身入手,更是大量引用诗评来辅助说明每一个诗派的产生、发展和变革。
2.在发表时间较早的文献中,李德纯在《战后初期日本诗歌》(《日语学习与研究》,1988.4)中,对战后派的划分和各自的发展作了具体的总结,并将目光转到“战后初期民主主义诗歌”上,他认为民主主义诗歌运动的蓬勃开展,给军国主义长期窒息下呆滞陈腐的诗坛带进了清新有益的空气,抒发了日本人民争取民族独立、民主自由的坚强信念。
3.杨晓辉在《日本文学中的一束奇葩――简评战后日本诗歌》(《北方论丛》1999.4)中对战后诗的发展脉络又进行了进一步的细化,从《荒原》派到《列岛》派,再到“第二批战后派”,对每个诗派的时代特色和产生背景重新进行了归纳。
比如,他在谈到“第二批战后派”时,这样来总结:“五十年代中期,日本经济急剧膨胀,物质生活和教育水平的提高,使人民的生活态度等发生了变化。富有情趣、多彩的,并能给人以更多美的享受的作品倍受欢迎。另外,这一时期登上诗坛的新一代诗人,大多是没有直接受过战争之苦的人,所以诗的风格在很大程度上有异于以往的‘荒原派’和‘列岛派’。诗的观点不再集中于某种控诉式的抒发,诗歌开始出现了回避现实生活重大题材的趋势,注重描写人的主观世界,刻画内心深处的细微感情,表现人的哀怨、孤独的精神状态,抒发瞬息间的感受。”
在上述论述中提及的“人的主观世界,刻画内心深处的细微感情”,可以说,这是“第二批战后派”与以往《荒原》派最大的区别之一。
4.罗兴典在《“荒原”上升起的百花园――日本战后诗50年扫描》(《日语学习与研究》,1997.4)中除了对各个战后诗派进行介绍之外,还着重阐述了日本诗界的发展状况,包括最大的诗歌组织“日本现代诗人会”和“日本诗人俱乐部”,另外还对公开发行的大型诗刊、系列丛书、会员杂志以及每年举行的诗歌活动进行了介绍。此篇文章为战后诗歌研究提供了很多信息性的材料,同时也对战后诗“百花园”般的盛况进行了肯定和褒扬。
5.野村喜和夫在《日本近现代诗的50年》(作家出版社,《日本当代诗选》2003年版序)中,以俯瞰的视角对自二战以后的近现代诗人逐一评述,对具有代表性的诗人列举诗作具体进行了说明。
他首先对“诗”的含义作了一番界定,认为那些关闭在语言实验室里的诗、情趣高尚的诗、为意识形态服务的诗、抒发共同体的传统感情的诗,今后都将不复存在。然后,他对“战后诗”这一历史概念进行了阐述,指出:“它并不只是一个时代的划分,应该说它是和象征派、超现实主义等相同的,特指一个大的流派或是趋势的固有名词。”他还论述了《荒原》派与现代主义的关系,认为这批诗人原属于现代主义的系统。
综上所述,在国内研究中,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已有多位学者对日本战后诗的发展状况作了全面梳理和总结,对我们了解这一时期的特殊性提供了很好的平台,但美中不足的是,很多评论直接参考了日本本国的研究者的成果,缺乏创新;另外仅仅从个别诗作入手进行评述距离真正的研究还有很大差别。好在谷川俊太郎的研究者之一田原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参考,我们可以尽量地借鉴他的研究方法和分析问题的角度。
在日本战后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在流派纷呈的诗歌界,有人痛斥战争的罪恶,有人反省灾难的罪责,也有人哭诉毁灭后的创伤。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政治的稳定,这种反省慢慢滤净伤痛和控诉,转向主观感受,并从日常的生活中提炼出神奇的想象,并且这种想象来自诗人的生存经验和生命感受,体现了日语语言的富饶和诗歌文学的纯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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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久松潜一主编.增补新版.日本文学史(近代卷、现代卷).至文堂,1981.
[8]小西甚一.日本文艺史(v)讲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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