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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议摄影的三种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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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摄影创作发展至今,大致呈现三种形态:一是侧重反映现实世界可见的一面,二是通过技术手段反映现实世界不可见或隐藏的一面,三是重点呈现作者的观看方式。这三种形态或平行或交叉地存在于现实摄影当中。了解这三种形态,对摄影作品的解读与欣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摄影类型 摄影欣赏 摄影语言 再现 表现
  当今社会早已进入读图时代,传播领域对摄影的依赖已远远超出了绘画。如何解读和欣赏摄影作品,是当今人们的一门必修课。欣赏摄影作品,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是因为人们基本都能看懂作品的内容,评判标准比较明确;“复杂”是因为摄影语言与绘画语言有一定的差别,我们从小受到的往往是绘画语言的训练,欣赏绘画比较熟悉,而对摄影语言反而比较陌生。例如绘画语言和摄影语言都有颜色、影调、线条、构图等形式要素,但绘画语言里这些要素是一些审美规则,画家是运用这些规则进行从无到有的创作;而摄影语言里,这些形式要素就是被摄物本身,摄影师是要在被摄物身上挖掘这些形式要素。画家和摄影师虽然都是在一个平面上做文章,但做的不是同一件事,所以有人说“绘画是加法”“摄影是减法”。如果以绘画的眼光去看摄影,有时会无所适从,影响对某些摄影作品的解读,以致无法欣赏。
  摄影也是一种观看,摄影师看世界,观众看照片。在此借用《五灯会元》青原惟信禅师的一段话:“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人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是著名的佛家“观山论”,指人生认知的不同境界:从所见即所得的肤浅阶段,到看到事物表象背后真相的深刻阶段,最后到内外合一、看破不点破的人生的圆融阶段。对摄影作品的解读与欣赏,也呈现类似的三种形态,但这不涉及深浅,不是纵向的历史比较,只是一种横向的类型比较。现以黑白风光摄影和景观摄影的作品为例,展开讨论。
  一、第一种形态:“见山是山”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摄影被认为是“见山是山”。摄影以写实为本,写实可以理解为忠实还原客观事物,虽然何为忠实还有不同界定,但照片与现实形象在视觉上的高度吻合,还是远远超越了绘画。我们一般说画得“像”某物,摄影就直接“是”某物了。摄影是记录和纪实,是现实的“痕迹”,這是大众欣赏摄影作品的基础,如果摄影作品不像人们眼前所见,就往往会被误读和排斥。因此对于摄影作品的解读,大多集中在照片与现实的关系上,如摄影作品是否反映了现实,是否挖掘出生活的美,这成了大众欣赏摄影作品的基本标准。
  如美国著名风光摄影家安塞尔·亚当斯的作品(图1、2),他主要用大画幅相机、64光圈的超大景深、精准的曝光,完整细腻地表现了美国西部国家公园的壮丽风貌,同时透露出技术的严谨和力量以及西方的秩序美感。
  再看中国著名摄影家陈复礼的作品(图3、4),他主要使用135相机拍摄,因其画幅(底片面积)远远小于大画幅相机,其表现细部的能力无法与大画幅相机相比,因此陈复礼的摄影作品不以细节细部取胜,而是注重照片的整体效果,表现东方的诗情画意和空灵缥缈的境界。
  两位摄影家的作品,都可以看作是对现实世界的真实反映,其他人如在现场,一样是可以看到照片里的绝美画面。摄影家异于常人之处在于他捕捉现实世界最美的一面和瞬间并记录下来,而非现实世界的变形。这非常符合读者的欣赏习惯,作者创作与读者欣赏之间达致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要做到这一点,创作必然提升了一点难度,但欣赏也增加了一分趣味。纵观世界摄影史中的早期摄影,基本上都强调“再现”和反映。到现在,这类照片拍摄的数量也是最为庞大的。
  二、第二种形态:“见山不是山”
  “见山不是山”指的是摄影家看到的“山”,已经不是大众一眼看到的山,而是山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即摄影家呈现的是大众看不见的内容,并加入个人独特的情思。这类摄影作品主要是高水平的摄影师在创作。摄影与绘画呈现一种奇特的互动关系。摄影一开始给绘画带来很大压力,画家一度担心绘画会消亡;而摄影本身也在发展与完善,作为新兴的视觉表达方式,摄影曾经以绘画为学习对象,毕竟两者都是在二维平面上做文章,有太多的共同点,中外不同时期都出现过以绘画为蓝本的画意摄影潮流,追求绘画的意境和感觉。显然,忠实还原已经不能满足摄影对艺术的追求,摄影逐渐开始从客观转向主观,再现转向表现,具体来讲,摄影家通过使用科技手段和器材设备,如镜头的焦距、光圈,相机的快门,以及各种滤镜等的设备功能,取得了其他平面艺术门类所没有的艺术效果,从而确立了摄影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创作地位。因此,摄影在本质上离绘画越来越近,在手段方法上离绘画越来越远。这时摄影师追求的反而是“见山不是山”,绘画般的“不像”比摄影的“像”更重要。
  如法国摄影师Michel Raj kovic的作品(图5、6),风格独特,虚与实、动与静相映成趣,表现出一种清静神秘的意境,这种充满超现实感的照片,就是“见山不是山”,正常情况下人眼是无法看到这样的影像的,必须通过照相机的长曝功能(即慢速快门),才能捕捉到这一客观存在但肉眼又不可见的画面。
  还有美国摄影师Nathan Wirth的作品(图7、8),采用红外线摄影来进行拍摄,明与暗出现了反常的转换,产生的影像也展示了异于现实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这也是常人肉眼所看不见的景象,也是另一种“见山不是山”,画面呈现出一种沉默、抑郁又略带诡异的氛围。这种艺术效果显然是绘画所追求但又无法做到的。
  从以上这些照片所拍摄的场景来看,日常情况下的景色其实很一般,但摄影师运用技术手段将大家日常熟视无睹的场景拍摄出不同寻常的艺术感。根据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原理,艺术家的工作就“在于以复杂化的形式增加感知的困难,延长感知的过程”,即将平凡的事物变得陌生,以引起观众的注意与兴趣。此时摄影师追求的就是“见山不是山”的效果,即熟悉中的陌生、陌生中的熟悉。   三、第三种形态:“见山还是山”
  还有一类摄影作品,和以上两类不太一样,大家一眼看去,觉得它是摄影但绝不是艺术,因为太普通、太正常甚至太简单了。如美国著名摄影家李·弗里德兰德的作品(图9、10),很多人觉得他的作品好像随便拍的,“见山还是山”,好像回到了无所作为的起点,一点都不美。但他被认为是20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美国现代艺术馆还为他举办了史上最大的摄影展。弗里德兰德取景以无选择为选择,他刻意回避了那些具有冲击力的、吸引人的、漂亮的场景,他的照片里的街道、汽车、街灯、电话亭、消防栓,虽然杂乱无章但又不可分割,一切恰到好处。
  那些平淡、平凡甚至无聊的场景代表的不是平淡和无聊,而是美国无所不在的事物,是人类活动的结果,是现代美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美国人民的集体记忆。弗里德兰德是以一种现代性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包容这个世界,自由地表现这个世界。
  另一组是日本摄影家杉本博司的著名作品《海景》(图11、12),构图是“千篇一律”的简洁:中间是分界线,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天空。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如此空旷简单的照片到底有何迷人之处,看海还是海,“见山还是山”,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其实杉本博司想表达的是他的哲思:“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我就有了对海景的记忆,我就开始思考了,那是时间意识的起源。所以我决定就用这个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去表达我对时间的感受,使它视觉化。”“我的‘海景’系列是可以和古人分享的,也許陆地上的景致变化了,但可能我们和石器时代的人看到的是同样的海,可以穿越几千年的时光。”唯有大海,才是世间不变的事物。这些极简的画面,有点像世界混沌的起源状态,也恰恰符合日本禅宗美学追求的虚无寂静之美,将人们引入澄净的境界里,去感悟“时间是什么”这一命题。
  类似的还有以德国摄影家贝彻夫妇为代表的“新地形摄影”等摄影流派。这类作品的主要作者大多是富有个性的摄影艺术家。看了这些摄影家的作品,你会发现这些照片按传统审美标准来评判,可能一无是处,但这已经不重要。也就是说,“见山还是山”指的是“山”本身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摄影师如何“看”山。比如一个男士婚前、婚后看他的妻子,虽然“她”还是同一个“她”,但他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此时关注点是观者(男士)的“感受”,而非“她”的相貌。摄影的解读和欣赏,其重点已经从摄影对象(现实世界)转向摄影师观看的方式,即摄影师是如何观察和了解这个世界的。在欣赏过程中,观众不能被动地面对一张摄影作品,而要走进摄影师的精神世界,观众的眼睛要与摄影师的眼睛重叠,感受摄影师所感受的一切。一旦观众了解了摄影师为什么要这样拍,审美活动就已经完成,观众就获得新的审美体验。至于摄影师最终看到了什么,拍到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如果认可了过程,结果自然水到渠成。
  摄影创作的发展,也将对观众的艺术素养和知识储备提出更高的要求。特别是处于第三种形态的作品,往往需要观众的审美观念的更新与提升,否则无法完成与摄影家的审美交流。从接受的角度来理解,读者(观众)的解读与鉴赏同样是作品的一个组成部分。德国的文艺理论家姚斯曾经说过:“在这个作者、作品和大众的三角形之中,大众并不是被动的部分,并不仅仅作为一种反应,相反,它自身就是历史的一个能动的构成。一部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是不可思议的。”文学作品如此,摄影作品亦如此。
  综上所述,从摄影创作的角度和摄影欣赏的角度,摄影呈现了从客观再现现实世界到主观表现现实世界,再转向摄影行为本身这三种不同的形态,按照这一思路发展下去,最终会导向摄影就是观点本身这一命题。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其理论认为摄影已经不是手段,而是观念本身,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因篇幅有限在此就不作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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