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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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玉生
皇城北京素有“东富西贵,南贱北贫”之说。北城――德胜门外的住户大都就属于贫民之辈。说起德外总会,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不自觉地想到早年流传的顺口溜:“穷德胜门,烂果子市,不开眼的绦儿胡同。”
按我自己的理解:德胜门的穷,我自以为不是局外人,我有所了解;而说到果子市的烂,我想是指那儿的生存环境了,那地方从明朝时就是京城水果的集散市场,当年果品交易时喧嚣热闹的场景和集市散去后的狼藉不难想象。而今见惯了脏、乱、差街头巷尾和城乡接合部地界的北京人,也许会有同感。唯有绦儿胡同之不开眼,似乎有糟改这条小胡同里的人的意思,说绦儿胡同人不开眼大有“乌鸦落在猪身上”之嫌。其实都黑,其实都不开眼。灾难深重落后的中国里能有多少开眼的人?尽管北京是都城,皇权统治,等级分明,人分三教九流,不开眼的老百姓还是大多数。过去住那儿的人无非靠捣鼓些针头线脑、缝缝补补谋生而已,针眼儿当然没有钱眼儿大啊,不开眼也属无奈。
但这句顺口溜远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经我留心与更为年长的人士探讨这句俚语的含义时,却惊奇地发现,其实它有着完全不同的解释版本:德胜门的“穷”原来是指德胜门穷得连城门楼子都没有。当时,京城各城门都安在,唯有德胜门城楼在民国时期遭到闯进北京城的日本人毁坏(系传说,城楼毁于何时说法不一,还有待考证)。
据老人讲,当时城门楼子顶先被毁的,而四角城柱依然光秃秃屹立着。寄居在城楼里的长虫被惊扰了,倾巢出动,盘踞在残垣断壁上。用老人的话说,到处是长虫,大大小小的吐着信子,虎视眈眈。颓败的德胜门城楼和瓮城一派荒凉,白日,野草遍布、神秘莫测;夜晚,流萤鬼火、阴森恐怖。人们都惊恐地绕道而行,谈蛇色变……
有一天,来了个白胡子的老头,手持着一枝竹节杖,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老者对着众人道:“众位高邻,城楼已毁,住在里边的大仙现无处安身,劳驾众位在城西建一个小庙,把这里的大仙接过去吧。”说完飘然而去……
于是,有人赶快报告地方上管事的人,募集资金,动员人力,在城西,现在新街口豁口西北角建了个大仙爷庙。说来也奇,自从庙建好后,庙里立了大仙爷的牌位,德胜门城楼上的蛇一夜之间就全都消失了踪影。更有邪乎的传说,有人在夜里看见有大蛇从庙里爬出到护城河的马坑里喝水,头探在河边,尾巴却还在庙里,有几丈长。(护城河叫马坑的地段水比较深,马行的人常常在这里饮马洗马,因而得名。)这之后,有关人等才敢涉足城楼收拾残局,拆掉了城楼剩余部分。由此,德胜门穷得连城门楼都没有了,只幸存了德胜门的箭楼。这么解释德胜门的穷也是传说,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今看来,不应该说德胜门穷了,因为和其他门比起来至少它还有个箭楼。
再说“恶果子市”,注意,这种版本的果子市是“恶”而不是烂,所谓恶是指人性的恶。说当时果农也好,赶脚的小商贩也好,把水果从北山手推驴驮,千辛万苦地运到果子市的果行,一上秤,就会亏分量。在家时称好明明是100斤的水果,到这里变成80斤了,生生少了20斤。而果农或商贩明知吃亏,也无可奈何。因为受制于人,要养家糊口,只好忍气吞声。尽管如此,当时也拿不到货款,要等三天后结算。果行大秤进小秤出,100斤水果,卖时称出却是120斤。一进一出就赚出40斤的亏心钱,更别说压价与抬价之黑心了。奸商之恶在果子市由来已久,名不虚传。而今其恶行在某些交易蔬菜、水果的批发地无师自通被传承翻版了,8两秤大行其道,奸商的嘴脸让人憎恶。你如果不理解果子市的恶,就到那些地方体会一把,管保你会温故知新。
不开眼的绦儿胡同的意思与我的理解接近。这条胡同里的住户都是穷人,喝破烂的、换取灯儿的,总之,是当时社会最底层的人,底层的小民自然眼界难开啊。也别说,听说胡同里有一户还算可以,家里有几辆独轮小木车可出租,还有个称号“小车李”,算是最有钱的。
你作为德外人,不管你对德外依恋也好,憎恶也罢,因为是家乡,你就会对其怀有一份特殊的情结。你毕竟生在这里,吃喝拉撒睡,喜怒悲哀乐,你成长在这里,这里曾经是你摆脱不了的栖身寄居之地。因此,即使是最贫瘠最丑陋的地方,你也无法否认你的故土所在,这就是本――本源。谁忘了本,谁无疑也泯灭了人性。不管你愿意与否,你的出身无法选择。因而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我出生在德外和我是谁。我把它称作我的德外,因为我觉得我始终拥有它――在心里,爱恨交加直到永远。
编辑/麻 雯mawen21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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