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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手艺》一书阅读联想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金 磊

  近来有文艺批评在说,随着“讲史热”和“写史热”的问题,出现了越来越多缺乏创意的形式模仿和思想抄袭。我以为,切不可“热”了历史,而“冷”了现实。问题在于人们是否能面向历史而保持足够的庄重、敬畏和谦卑,在俯身趋近历史中,寻到一种通过外部表象而深入认知文化忧患意识的能力,最终要用文化遗产保护为现代化服务。自2006年国家首个文化遗产日开始,出于对古建筑修复及保护技术的职业关注,研究并策划了一系列文化遗产保护活动的项目,其中也有对木构建筑工艺的宣传策划,我认为古建筑木构工艺制作是中国传统建筑保护之本,文化遗产保护的理念的工程化实现对公众教育价值更大。这令我要将刚读到的一本小书《留住手艺……对传统手工艺人的访谈》(作者[日]盐野米松,山东画报出版社,2000年6月一版)的体会略作介绍。我感到它不仅仅是日本文化遗产保护生动缩影的书,更应成为对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作法有启发意义的书。
  《留住手艺》一书的中文版序中,作家盐野米松写道:“中国是被我们看作兄长的邻国。我们的文字、文化都来源于你们的国家。”这则坦言,又让我回忆到几年来在天津大学建筑图书馆、中国文物研究所信息中心等地所看到的珍贵历史资料,其中绝大多数版本为日本人在20世纪早期所摄所编,如《支那文存》多卷大画集记载的珍贵中国建筑图片,反倒成为迄今中国建筑文化研究的参照。2007年7月7日,是“卢沟桥”事变70周年,面对日本历史上的政治侵略及文化掠夺,我们该汲取些什么呢7作为中国当代建筑职业者,为什么我们不主动投身“文化建筑”的创作、畅想和记录之中呢?历史沧桑的传统建筑都有它自身的特点,有时代的烙印,和它所具有的地域性。现在的古建筑修缮中往往会遇到建筑的主要梁架尚存,但部分构件缺少或破损的情况,所以把握住不同时期木构建筑的作法十分必要。《留住手艺》一书通过对14位“手艺人”的采访,给读者留下的不仅仅是手艺作法,更是一种文化的崇尚,它对中国正大力倡导的文化遗产保护有许多深刻的思路可供借鉴。因为书中谈到的工艺虽非全是建筑,但它与建筑木构工艺相通,虽讲述的是日本工艺师的事,但也有世界文化意义。问题在于,国人要思考我们自身跨入世界文化之林的能力与途径,如何做才能保护自己的文化,发展自己的文化,让世界通晓中国灿烂的建筑文化。
  中国建筑历经数千载,其风格独特,为世界各国建筑界所仰慕,中国传统建筑的世界化传播古已有之,只不过近现代以来中国人对自己的建筑研究不够,尤其缺失了民族建筑教育的传统,全国高校中屈指可数的天津大学建筑学院等还在作建筑测绘,古建筑修缮的老工匠师傅已无后人,因此一个严峻的现实是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传承几乎到了绝境。可喜的是,国家文化遗产日弘扬了建筑文化遗产的主题,2005年10月在曲阜召开的当代古建学人会议上,形成的《关于中国特色的文物古建筑保护维修理论及实践的共识――曲阜宣言》强调文物古建筑的修缮,尤其是木构建筑工艺的继承与发展是文化遗产的“实物的史书”、“文化的载体”,用它们能记忆在中华文明的数千年历程。现实中,传统建筑师及艺术家也开始厌恶往日传媒堆砌的无数溢美之词,民间艺术及传统工艺研究正面临新的选择。从分类上讲,中日建筑史在某些概念上并不完全相同,如中国建筑史的古代,在日本则又细分为古代、中世和近世三期。日本著名学者薮内清在《中国的科学和日本》一书中指出“我们的祖先从中国学习了文字,接受了儒教和佛教,在历史、数学、医学等学科领域,日本人学习了中国,直到明治维新,日本仍是中国文明圈的一员。”许多日本学者也承认,日本的建筑样式,直到明治维新,一直是作为中国建筑体系的一部分而发展的。从公元618年唐王朝建立,逐步成为最具代表性的世界文化。在文化传播上,以长安为中心的丝绸之路西达地中海,东则延至奈良平城京,使日本在全面吸收唐文化后,作为东亚强国登场。有专家归纳“世界第一的唐文化传到日本,是日本文化异常发达的原因。”日本对唐文化的热情及吸收能力是惊人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其建筑样式从飞鸟样式过渡到奈良时代前期的初唐样式为基础的白凤样式(如药师寺东塔)及盛唐样式即天平样式(如唐招提寺金堂)等。中国传入日本的另一建筑样式来自福建沿海一带,史称“天竺样”,又叫大佛样,其重要实例为奈良东大寺南大门与兵库净土寺建筑,虽在日本建筑史上“天竺样”昙花一现,但其细部样式与作法,成为至今日本传统建筑的风格之一。在这些方面中国传统对日本的建筑影响极大,但客观地说,日本传统建筑及其工艺反而比我们越来越充分地保存下来,这对中国将是一种怎样教育及启示呢?
  中国现状的文化遗产保护在城市建设上的力度要加大,现在偏于凡是提及文化遗产保护则过多地集中于民俗方面,媒体也千篇一律浮于表面地盛赞某地区某村落的民间手工艺作品,而往往忘记在华夏中国真正要继承的还有大量城市应如何更新、建筑应如何保护的大事。原汁原味地记录并挖掘建筑木构“手艺”正是极需扎实去做的工作。盐野米松的《留住手艺》一书给我们带来新的视野,即使保护得再好的老手工艺,也无法改变日渐稀少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需求的事实。盐野米松讲,他曾经用了十年时间采访过建造法隆寺(位于古都奈良,始建于公元607年)的大木匠西冈,而小川三夫是西冈的徒弟,也是宫殿木匠,他们都讲述了宫殿木匠的“口传”。如每一个建筑都包含了美观、结实和持久这三个条件,因为古时并没有建筑师,秘诀是“木头癖性的结构就是工匠心的结构”,含义是讲作为宫殿木匠头领的师傅要有好的心理素质。建殿堂的建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离不开泥瓦匠、石匠、屋顶匠的协作。小川三夫说“师傅的关心带来的是工人的心理安定”,西冈常说“不具备把一百个思想归拢为一的器量,那就不配作师傅”。复原飞鸟时代的工具“枪创”是西冈的贡献,它使得整修文化遗产的事件有序进行。建筑留住手艺的工作一定伴随走出书斋、走进田野的足迹。建筑田野或许离我们很远,但田野考察的“建筑手艺”追踪告诉我们,要将文化遗产真正的保护,就要置身于想象之中,我们的记录虽不如某些建筑史宏大,但建筑田野及建筑传统“手艺”的洞见却能为人类文化赢来自觉的对话起点。
  日本盐野米松《留住手艺》一书的启示是多方面的,它在讲述古建筑传统手工艺技法的同时,更暗示留住文化的广博含义。有形文化遗产与无形文化遗产互相配合,相辅相成,历史悠久的传统技术借助有形文物而延续,而无形文化遗产则为历史建筑注入生命活力。这里不仅有中外传统建筑文化的交流,更有作为现代建筑及社会所需“活文物”储存的文化碰撞。或许这才是这本小册子给予我们有益启示的地方,建筑师或也该从此思路出发去快快寻求并挖掘尚在身边“口述历史”的大师及其“手艺”印象,目的在于极大地推进中国建筑设计杰作的问世。
  
  作者:金磊,《建筑创作》杂志社主编
  收稿日期:200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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