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老“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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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晓慧
《新财经》:对于傻子瓜子的发展,地方政府有没有支持?
年广久:我跟他们不来往。
《新财经》:当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今天的傻子瓜子,您崇拜邓小平吗?
年广久:你错了,我不崇拜邓小平,崇拜别人是坏事,应该按事实说话。
《新财经》:我知道,附近有四家傻子瓜子门店,但是,只有一家是您的。您对傻子瓜子的发展现状满意吗?
年广久:傻子瓜子没做过广告,现在不是卖得好好的?
《新财经》:您跟您儿子的店面离得那么近,是否产生竞争?
年广久:不会,他的品种没有我的多。
《新财经》:我采访过很多家族企业,他们大都是由一人统领,集团运作,发展得很好。傻子瓜子都是独立门户,有没有想过整合?
年广久:没想过。我们这样挺好。我是邓小平的一面旗帜,改革的路上,该消灭的都消灭了,有人敢消灭我吗?包括洽洽瓜子、正林瓜子、小刘瓜子,都怕我三分。你可以问问他们,我年广久有本事,还是我儿子有本事?一定会说我有本事。没有人能斗过我,包括我儿子。
《新财经》:您对自己的运营模式很自信,员工认可吗?如何管理员工?
年广久:我跟工人是绑一块的,我有他们就有,我没有的他们也没有,账面公开。经商乱是乱在家里,国家乱也是乱在家里。我每天站在门口等着员工上班,她们迟到一分钟就罚款一块钱,迟到三分钟就罚十块钱。工作时间不许吃零食,否则下岗;上班时间不许看报纸,否则下岗。不过,她们可以品尝瓜子,新来的货一定要尝尝,味道不好,一定不能上柜。上柜了,我尝到了,就要罚款。反之,如果谁尝出上柜后味道不好的瓜子,就有奖。有人叫我地主,地主就地主。我招聘的都是下岗工人,最长的已经在这干了十几年。
《新财经》:您现在挣的钱都是自己打理吗?有什么其他投资吗?
年广久:(沉默许久)我投资什么都赚钱。我就做瓜子,瓜子坏不掉,霉不掉。
《新财经》:也就是说,除了经营瓜子,您没有别的投资途径?
年广久:我有钱,但就是不愿意存银行。
《新财经》:您的钱不存银行?
年广久:我的钱是存在银行里,但我不看重银行利息。我只是让银行保护我的钱,我不惦记那点利息,都存活期。
《新财经》:是否有人说过您的很多观点有悖常理?
年广久:我看报纸跟你们不同,都是倒着看,字朝下看。倒着看会更清楚,正面看要想事情的反面,倒着看要想事情的正面,变化无穷。一个人的本事再大,架不住天。但是,人只要活着就要跟天争,跟地抢,搞好社会主义。
《新财经》:您现在跟儿子们的关系如何?
年广久:干吗谈这个?不谈这个。
《新财经》:您之前的几次失败婚姻跟生意有关系吗?
年广久:挣了钱之后她们都想分钱。所以,我就“咔嚓”(用手做出斩断状),没有感情。
《新财经》:您现任妻子和最小的儿子呢?怎么也不在自己身边?
年广久:我让她出去锻炼一下,这么大的产业,不光要懂得守业,更要知道运营。儿子跟着她一起生活。
《新财经》:您对现状满意吗?
年广久:满意。
记者手记
年广久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经历者和见证者。在当地,年广久是一个炒瓜子炒出名堂、换媳妇也换出名的颇受争议的人。
年广久73岁了。这辈子,他经历不少,福也享过,罪也受过,也进过监狱;他发过家,创过业,名下一度有很多企业。但是,最终能署自己名字的企业寥寥无几。儿子年金宝和年强一口气申请注册了27个商标为己所用。“傻子”又生一大帮“小傻子”,应运而生了家族内战。他先后娶了四个妻子,如今却没有一个在自己身边。
“枕着成绩过日子”,这是记者刚到芜湖时,出租车司机对年广久的评价。不过,当我们更多地接触年广久之后,感觉他缺乏现代企业的管理理念、缺少面对竞争的忧患意识,唯独拥有太多的斗志。拥有斗志不是坏事,正是这种斗志才让年广久在当年敢于踏进政策管制的雷区,创下家业,才让他从当年走到今天。但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市场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光有“斗志”已经无法在市场开放条件下取得新的成功了。
当然,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地怪罪在年广久身上。改革开放成就了年广久,也同样让他背负了太多包袱。当我们不用历史的眼光去审视年广久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拥有年轻心态的老人。他会把自己打理得精神抖擞,头发锃亮,腰板倍儿直。只是,你依稀看到头发触及的衣领处油渍斑斑,袖口处露出的灰色毛衣已经脱了线。他会在遇到比自己年小的熟人时,关注对方外衣里蓝底白花的衬衫,并且问其从哪儿买的。
年广久老了,这俨然是年广久不想承认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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