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青岩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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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葛 萍
青岩古镇位于贵州省贵阳市花溪南12公里处的213国道旁,四周青色岩峰环绕,故名“青岩”。当地人并不叫其古镇,每每提及或要去那里时,总是以“青岩”(地方发音为:青艾)为称,因了这个方言发音的缘故,以至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我都以为青岩是青艾,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而事实上,我除了弄错了字以外,青岩也的确是一个苗族、布依族、仡佬族等少数民族聚居地,始建于明朝初期,为巩固边防、传递公文和军情而建,历称“青岩屯”。后朱元璋派三十万大军远征滇黔在此驻军屯田,渐渐将“青岩屯”发展为“青岩堡”。距今六百余年。
青岩古镇在姜文拍摄电影《寻枪》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由于该片外景拍于此地,片中那些幽深的石板小巷、石板墙给人留有极深的印象而声名大噪,引无数游客竞踏步。
在贵阳生活的六年时光里,青岩古镇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顶多也就是听小贩叫卖过“青艾豆腐”,也被我当寻常豆腐而忽略了。当我想起青岩古镇时,却已是离开贵阳十余年之后。
人在远离故乡的时候,那些曾在自己眼中极为平常、被己忽视、甚至反感的一切故乡景致、人物,往往会在某个思乡的情绪悠然升起时,发现他们的不寻常和美好。青岩古镇,便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让我想起。而我想的却是,青岩的豆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使小贩叫卖豆腐时要特别加上“青艾”呢?
带着这个疑问,也带着对从朋友口里听来的青岩牌坊的好奇,我来到了青岩古镇。
一小时的车程结束,我站在了青岩的土地上,眼里满是农民的挑担和小商品交易的摊档,几乎是青一色的蓝布衣服裹着形形色色的当地人,这分明是乡下集市,哪有半分古镇气息?此刻,我仿佛停止了思维,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一个方向迈步。在不想就此撤退的心思促使下,我用变了味的当地话去向这些陌生的当地人询问,却说不清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我说了半天的“老该(老街)”竟然没人明白,结巴之后我终于想起了“牌坊”二字,终究是这古人的贞节牌坊比较深入人心,我得知了自己该去的方向,也知道了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只是青岩古镇的边沿而已。
牌坊是青岩古镇的标志,当地人或许听不懂游人口中的“老街”,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此一说法,但他们必然人人知道这个曾让青岩人生出无限骄傲与自豪的牌坊。
青岩原有八座牌坊,由于历史的原因,现存三座,它们是北门外的“赵彩章百岁坊”、定广门外的“赵理伦百岁坊”、南门内的“周王氏媳妇刘氏节孝坊”。从这些牌坊的名称里,我们可以轻易地得知这些牌坊的来历,从而让自己的脑海里浮想出这些故事的各个情节来。只是,当人们在啧啧称赞这些牌坊的宏伟和精美之时,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到,那刻在节孝牌坊上的女性,曾忍受了多少苦难与孤寂,曾有多少的不眠之夜……在后人瞻仰这些牌坊的时候,那些穿越时空的哀号和呻吟,又有几人能够听见?
迈着急切的步伐走进古镇,只见石墙压顶,大小石巷阡陌纵横、交结成网。置身其中,除了天是蓝的,木制的房门是褐色的,这白白的石墙石巷便将我带入一个远离钢筋水泥的古朴时空,寻不到一丝城市的喧嚣,也看不到一丝现代的痕迹,唯有走进当地民居,才能从那些并不新潮的诸如彩电之类的电器上看到现代文明对这座古镇的影响。宁静的石巷幽深迂回,似乎没有尽头,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仿佛在没完没了地敲击着历史的编钟,若不是小巷里偶尔走来的行人,我会怀疑自己是行走在梦里。
这一切是如此的安宁。小巷两侧的民居,有的是商住两用,门前摆放着各种当地特产,有玫瑰糖、荞麦粉、豆腐干、豆腐果等,却没有专门的看铺人守在门口等候客人的光临,商品的主人,做着自己该做的家务,和串门的邻居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只有听到客人的呼唤,他们才会走出来和客人谈谈他们的商品,侃侃商品的价钱。这样悠闲地做着生意,与疯狂竞争的商业行市中那种歇斯底里的叫卖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仿佛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茶余饭后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多少有些让人不解,或许,这是古镇人安于生活现状的一种知足心理所导致的吧。
古镇人似脱离于现代文明生活在青岩这片世外桃源,但外来的文化也并不是完全排斥,尤其具有代表性的是宗教。古镇人口不多,却各有各的信仰,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在此都各有自己的领地,这在中国是很难见到的,同时这也让我疑惑,古镇人的思想,究竟是开放的,还是封闭的。因为西方的文化,漂洋过海居然渗透到这片远离都市、远离海洋的大山之中,并且落地生根,而我们本国文化对古镇影响的最有力的体现,大概就是赵状元府了吧,这也是古镇景点唯一收取门票的地方。我到的这天不凑巧,斑驳的两扇红门,油漆渐落,一把大大的铁锁不仅让状元府与世隔绝,更让我无法穿越时空去遥想当年的状元中榜前如何挑灯夜读,高高的石墙更是让我只能伸长了脖子对着状元府久久仰望……
高跟鞋敲击着石板,击碎小巷的宁静。随着步伐的深入,小巷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巷的尽头,是一条横向的小街,街面不宽,大约三、四米,小街的两边商铺林立,有卖杂货的,也有卖当地特产的,更多的是颇具民风的小旅馆和小餐馆。他们都是由民居改造而来,一向贪食的我,到这时也自然不会放弃一品当地风味的大好机会,点的菜自然也是别处所没有,除了闻名久远的青岩豆腐换了花样做的几道菜外,还有该家小院里自种的小菜。红的辣椒、青的菜,还有或黄或白的豆腐、豆腐干,以及透明的酒,让人无法不垂涎欲滴。在小餐馆的阁楼上,天是那么的蓝,白云是那么的悠闲,清风徐徐,随之飘远的,有愉快的心情、美好的记忆,更有着永远无法穿越时空、不可再来的快乐时光。
定广门是来到青岩镇不可不来的地方,这里不仅是古镇的古城门,更有着古镇象征之一的牌坊赵理伦百岁坊。该牌坊始建于道光二十三年,牌坊上方端正地刻着道光皇帝钦赐的“升平人瑞”四字。穿过牌坊,沿石阶而下便是定广门,门外是一片青青的稻田,有人还在田里耕作,有人已牵着耕牛朝定广门走来。一群小孩手拿各种美丽的野花在此游玩,见到游客,便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向客人展示他们手中的鲜花,并热烈地期待着游客能够接过去,从而换来两角、五角不等的毛票,一张张小脸蛋一律带着泥土,眼里透着稚气,细细的嗓音悦耳动听,但当你听到他们为什么来“卖”野花时,他们的童贞,如针刺在心。我们的孩子,在城市里享受着父母带给他们的阳光,挥霍着父母的血汗享用麦当劳、肯德鸡时,他们,已在用自己同样幼小的手去摘取田野的花朵来换取下学期的学费,而收获的多少,就直接关系到下学期是否能够入学。或许他们这样的暑假相对于城里的孩子而言更有意义,但不忍的心让我不得不为之沉重叹息和隐痛。钱,在这个时候,自然是用得最有意义的了。
从定广门回到小街,我的视线四处游移。几番搜索,终于在一家卖青岩豆腐的小铺前停了下来。青岩的豆腐,最具特色的,不是因为它是黄颜色的豆腐,而是因为,别的豆腐是湿的,而它们,却是干的。各种尺寸的豆腐干被压得紧紧的,有的被切成丝,有的被做成块,有的,还是一寸见方的四方体。那些被切成丝被做成块的豆腐干,已抽干了水分,稍稍用力一掰,便可分成两块甚至多块。吃前,需用清水泡上八小时方可食用。可红焖,也可清炒,还可卤来吃,因为压得紧,所以吃起来特别有弹性,无论是切丝、切片还是切块,这嚼在嘴里独有的韧性和芬芳,是别的豆腐干所没有的。经过一番挑选,我称下了十斤块状的青岩豆腐干,可正当付钱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小铺里传来一声声人们的议论,走过去一看,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坐在小铺的门槛前,手上拿着一张百元的钞票,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铜褐色的肌肤在晚霞中没有了任何光泽,凌乱的头发和胡须在晚风中微微飘动。老人低低地饮泣着,时而用满是皱纹的手去擦拭脸上的泪痕,良久,老人才在众人的询问中带着哭腔说出,一位年轻小伙子拿了一张百元假钞在他手中买了一包五元的香烟,而他因此被骗走一包香烟和九十五元的真钞……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在落日渐尽的余晖中踏上回家的路。
(责编:郭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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