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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白 丁
读罢今年第一期《翠苑》刊发的八篇小说,有些爱不释手,手里的这份杂志便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这些小说占据着显要位置,显示的是不俗的创作实力。阅读的过程,是难得的享受过程。掩卷有所思,有所感,草成此文。权当读书札记,并求教于各位读者。
陈武、梁坏坏:老鼠、恐龙,魔幻和黑色幽默
陈武和梁坏坏的小说分别在两个栏目的头条,这的确是两篇很有分量的小说,可见编辑选稿眼光的尖锐,这两篇小说给我的印象小标题说明的那样,现实=魔幻+黑色幽默在两位小说家的眼里,现实与其说是眼中的现实不如说是心中的现实。是他们改造过的现实,或是超现实。
陈武的《丁家喜和金二奶,还有老鼠和屁》讲述的是人与人、人与老鼠的故事。小说有两条线索,一是丁家喜和孙子的亲情故事,二是丁家喜和金二奶的爱情故事。主人公叫丁家喜,从小被老鼠咬掉了左耳。为此,他练就了一种绝世武功:放屁,他可以一连放一百个屁,而且他的屁有很强的杀伤力,可以让老鼠当场毙命。儿子丁长景小时候险些被老鼠咬掉小鸡鸡,那个肇事的老鼠被丁家喜的一个屁击毙了,儿子和儿媳去上海打工,把孩子扔给他,他把孙子大左拉扯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他要确保孙子的耳朵不被老鼠咬掉,甚至想把他的功夫传授给孙子。孙子对此不感兴趣,他只喜欢和隔壁金:奶的孙女桃子一起玩。故事里的那些老鼠是猖獗的,它们能把铝锅里的鸡皮宝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它们在房梁上看丁家喜和金二奶干那事。后来,孙子吃了金二奶撒在地上的老鼠药,险些丢掉小命,被父母接到上海去了。丁家喜成天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的功夫也渐渐废了,竟然被老鼠咬去了那只右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另一只耳朵,在六十年之后,还是没有被老鼠放过。还是填饱了老鼠的肚子,会练什么功呢?”丁家喜是不幸的,他多年的努力化为乌有。耳朵没了,孙子没了。
但是,他还有爱情。可是,当丁家喜把金二奶放倒在锅门口的稻草上,手脚麻利地脱去了金二奶的衣服,气喘吁吁地忙活了半天,但是,累得二人满身是汗,也没有忙出头绪。按金二奶的话来说:从前你有女人,我有男人,都有贼心,可谁都没贼胆。现在我男人死了,你女人死了,有贼心也有贼胆,可……尽管如此。金:奶和丁家喜还是心态不错,金二奶竟然唱起了小调:大肚子香来小肚子香,小肚子下边是茅草荒,茅草荒里有养鱼塘,刀鱼红鱼都不养啊,单养你泥鳅二尺长……这歌词里透着乡野民俗的粗砺和人生晚景的苍凉。然而陈武大概是想给读者或者给丁家喜一点稍稍的些安慰,在小说的结尾处,他留下了一个细节,那个细节是:“丁家喜像孩子一样听她的话了,而且,有一次,在她家门锅门口金黄色的稻草上,居然把那个事做成了。”这不能不说有几分魔幻,还有几分黑色幽默。
梁坏坏的《骑着恐龙飞翔的男弦》是一篇好小说,它把沉重的生活写成了一篇美丽的童话,也只有这样写,才能缓解读者心头的压力,不让阅读变成一种负担。在看似轻松的文笔背后,我们品味的仍是一出悲剧,沉浸着血和泪。
“我”就是那个骑着恐龙飞翔的男孩,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在空中飞翔,却像一位旁观者,看清了灰暗的家庭背景,看清了在丁香花下海誓山盟的风华正茂的父母如何一步步走向离异,看清了生活如何将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梁坏坏是一个在形式上不断探索的作家,像这篇小说,按照传统小说的写法,即过去提倡的那种现实主义的写法,你读到的只能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现代版的家庭暴力案。父母离婚,他们会在睡梦里将我唤醒,逼我回答我到底愿意跟谁。母亲终于离开了这个没有了温暖的家,她在一次醉酒后逼我回答“到底跟谁”的问题,我不说,他把我从七层楼的窗口扔了下去,他自己也随即跳下,自杀身亡。这样一个充满血腥的故事,经梁坏坏写来,就变得非常灵动了,童话一样美。我们完全可以读懂文字背后隐含的无奈和悲凉。尤其是父亲的形象。格外感人。他本来是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大学毕业后进了报社,可是,被卷进了一场争权夺利的是非中,很不情愿地去了另外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不久,公司倒闭,他下岗了。这个男人被生活的重负压得挺不直腰杆,仍想维护男人的自尊。同时。他也被扭曲了心态。将自己的儿子杀害后,跟着儿子“飞”出了同一扇窗口。这样的场景也让梁坏坏写得洋溢着浓郁的诗意。请看――
他把我提起来,纵声狂笑。他说我你是要跟那个女人走的,你倒他妈的说话啊!
他把我提到窗边。打开窗子,我感到外面的风吹来。凉丝丝的。
他又一阵狂笑。
他把我的身体置身于窗外,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嘴里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外面的风吹在脸上,真舒服啊。我勉强的抬起头,说我不害怕你。
他的手开始发抖,直到最后。手松开了……
就这样,我从窗户飞出了这个家。
从空中坠下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这段描写是典型的梁坏坏式的,他用充满深情和诗意的文字,叙述了一个悲剧意味浓烈的故事,看似轻松的叙事方式比那种所谓现实主义的写法更具感染力。
我在前面讲过,梁坏坏是追求形式创新的,但他的这种追求并非是一种刻意,他把形式当成表达思想的武器,他也要借助这个武器,驰骋小说的疆域。我想,他是可以成功的。因为从小说里,我们看到了。使作品成功的不仅仅是形式。更多的是借助形式表达出来的思想深度和力度,这是他的希望所在。
陈武和梁坏坏的小说,具备了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诸多元素,字里行间又充满了黑色幽默,让人过目不忘。
卫鸦、鬼金:院墙,屋顶,荒诞人生的生动演绎
卫鸦的《翻越老墙》和鬼金的《屋顶》,都力图在极有限的人生空间挖掘更丰富的寓意。他们选择了这样逼仄的生存空间施展拳脚,正像武术上所讲的拳打卧牛之地,却表演出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我以为,他们在小说里,均实现了对荒诞人生的生动演绎。
高粱是个残疾人。矮子,一堵并不高的院墙。是挡在他面前几乎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一生的梦想都就是翻越老墙,进入破败的院落。那院子里除了落叶松,摇井,灰暗的农具,葡萄架和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还有一位比狗还凶的老妇人,这都不是高粱感兴趣的,让高粱魂牵梦绕的是那个女孩儿禾小苗。
小说里,最让人难惠的是高粱高松兄弟二人的手足情。高粱身有残疾。但他和哥哥一起考上了大学。由于家贫,高粱主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这是他的第一次重大抉择。这使他的哥哥高松顺利进入大学,毕业后分到了省城。第二次选择的意义更加重大。一次,他和哥哥高松翻过了老墙,进入了那个院子,而且进入了房间,还同时进入了禾小苗年轻的身体。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高松让高粱一人担当,答应他出来为他在省城找一份工作。高粱坐了五年牢,出来后,他的哥哥却食言了。高粱只得回到农村,照料年迈的父母。
本来就是残疾人的高粱。又成了强奸犯,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真想重新回到监狱里去,他甚至想到了死。在死前,
他想看看那个被他伤害了的禾小苗到底怎样了,他觉得应该去看看她。
就这样,他再次站在了那堵老墙前。时过境迁,院里的那位老妇人已经去世,那条狗也老了。可是。他还是害怕那只狗,在院墙外。他徘徊多时。快要天亮了。他才横下一条心,终于爬上了墙头。那条老狗失职了,他跳进了院子,他看见的禾小苗却像当年她的母亲,那个凶狠的寡妇,手拿一根扫帚,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卫鸦是这样写结尾的:
然而在高粱眼里,禾小苗并无多大改变,她还是那么漂亮,笑起来也还是那么甜。她永远都是禾小苗。禾小苗丢下扫帚搀起高粱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禾小苗的那个搀起的动作,可以说一两拨千斤,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小说到这里是该结束了,一切都不用再说,细0的读者都会明白作者的用意。
卫鸦的小说体现了人性的悖论,对传统观念是一种反动。强奸犯虽卑微却有着美好的情感世界。而那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体面工作和一表人材的高松(同样是强奸犯)却有着一副肮脏的灵魂。从某种意义上讲,禾小苗和高粱都是被损害和被凌辱的那类人,乡亲们歧视的目光并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在这种情境下,禾小苗一定更看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高粱那份执著的情意。所以当她发现翻墙而入的人是高粱时。她便把他搀了起来。这篇小说好像不合乎我们长期以来培育起来的道德观念,其实,这也正是艺术真实高于与生活真实的地方。在这里,道德的审判已经被悬置了,米兰,昆德拉说:“悬置道德审判并非小说的不道德,而是它的道德。”他又说:“如果热衷于审判的随意应用,从小说智慧的角度来看是最可憎的愚蠢。是流毒最广的毛病。这并不是说小说绝对地否认道德审判的合法性,他只是把它推到小说之外的疆域。”可以说,这篇小说在人性的挖掘上达到了相当深入的地步。
鬼金的《屋顶》,把那个受害者放在了屋顶,同时也把这个有些紧张感的故事放在了那个屋顶,可谓设计巧妙,屋顶是一个人迹罕至又令人十分乏味的地方,它又是产生浪漫情怀的所在。白天可以听风、看云,晚上可以数星星,享受夜风拂面。同样一个地方,感受如何完全取决人的处境,对于像犯人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个男人,屋顶就是地狱。
屋顶是一个极有限的地方,但小说辐射的生活面并不狭窄。这一个感情背叛的故事,他叫二,老东西是他的父亲,小妖精是父亲在母亲死后找的一个小婊子。他们为了自己的快乐,竟将他送到了屋顶,关在了笼子里。这天,那一对男女竟在出远门前连送饭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幸亏一个偶然来到屋顶晾衣服的邻居送了一块面包。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那是一个与二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陌生人,因为二的存在,他的女朋友不愿意和他接吻。搏斗以二的遍体鳞伤结束了。从那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子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人性的恶,带着无知和残忍。
《屋顶》里的二,内心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和生命的渴望,他满怀温情,比如,他会天真地对着一株绿色植物说话:“寒流来了。你冷吗?你冷的话,我给你盖被。”看到五颜六色的小鸟。他高兴地嗷嗷地叫,小鸟被吓跑了,他的眼神便暗淡下来。看到蝴蝶时,他却变得疯狂起来,他将蝴蝶的两个翅膀揪下来。很快,看着蝴蝶的尸体,他呜呜地哭了。为刚才的残忍而后悔不已。他用手挖了一个小坑,把蝴蝶掩埋了。二的残忍与其说是本性的展示,倒不如说是环境熏染的结果,他的内心是向善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清醒的。他无端受到那个男孩的欺侮,他要以恶治恶,又表现了他的另一面,总之,这个形象被作家塑造得相当生动。
也许有人会质疑这篇小说的真实性,我以为,比写作立场更重要的是发现真实的能力,鬼金笔下的现实是他创造出的现实,它是比我们平时肉眼看到的那种真实更加接近真相的真实,这也是小说高于生活、小说比生活更有魅力、除了生活我们还需要小说的道理。
卫鸦和鬼金的小说。让我想起了君特・格拉斯《铁皮鼓》里的那个矮男孩儿奥斯卡和福克纳《喧哗与骚动》里那个弱智男孩儿班吉。和聪明的奥斯卡一样,高粱也曾考上过大学,为了哥哥,他选择了放弃。虽然有身体上的残疾,但他的心灵世界并不荒芜,正像高松道貌岸然,灵魂并不健康一样。班吉被人称作“伟大的白痴”。一方面是福克纳用他的写作天才塑造了这个不可多得的艺术形象,还在于,所谓白痴,是在某个方面存在障碍,而在另一方面,他们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才能或智慧,而这些却被表象遮蔽了。卫鸦和鬼金显然识其三昧,从这里入手,使小说具有了支撑,从而较为成功地完成了故事的讲述和人物的塑造。
宋传恩、刘学安:乡村和城镇。烦恼、为难何时了
和上面几位作家相比,宋传恩和刘学安的小说触及现实更直接,他们的小说表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境遇,无论县城还是乡村,都有避不开的无端烦恼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为难,让你体会到生活的艰难和无奈。
宋传恩的《无端的烦恼》,主人公宋传恩的烦恼来自于他的一篇小说,这篇小说写了一个名叫桂花的女子在歌舞厅里的灰暗人生。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名叫桂花的女子居然上门兴师问罪,此士子原来在歌舞厅干过,如今开了美容院,她觉得作家侮辱了她的人格。生活中,像桂花这样时号入座的女人不在少数。不过,她只是闹一闹而已,后来,经过开庭审理,桂花败诉后不再上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继而是一个更大的阴影朝他扑来。那是一个匿名电话,是好望角歌舞厅老板打来的,让男主人公一周内通过媒体为他们恢复名誉。正像男主人公预料的那样,好望角舞厅不好惹,它的来头远非美容院的女老板能比。那个女人表面看上去很凶,但毕竟势单力薄,而舞厅的势力就大得多,一个是公开的叫骂,一个是暗地里的恐吓,后者更甚,给男主人公的工作、家庭带来了一系列麻烦,面对那些人,却无计可施。最后不得已报案,派出所所长拍了胸口,答应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可是后来,男主人公的儿子却遭遇了车祸……
宋传恩的小说对现实有所揭露,也表现了文人的尴尬(写小说是否应该讲究策略?)。表面看,所有烦恼都是由一篇小说引起的,可是,在现象的背后,作家揭示的是法制的不健全。在提倡和谐的形势下,一个普通公民的合法权益不能得到有效维护。在小说中,我们看到的是,同事的幸灾乐祸,邻居的议论纷纷,家人的不得安宁,到最后,妻子也不能理解,日常生活乱了套。而最令人痛心的是,一个作家,想用作品对现实中的阴暗进行揭露,就会被现实中更大的黑暗所笼罩。这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不幸遭遇了,而演变成了社会的悲剧,令人深思。
刘学安的小说最出彩的要数他的,土小说了,他尤其擅长对农村人物的心理刻画,更进一步说,他对婆媳关系的描写往往能入木三分,令人叹服。在小说《让你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和《你说什么叫不敢》中,都表现了农村的婆媳关系,细节生动、语言朴实,人物形象丰富,维妙维肖。这篇《谁说我是为难你》也是如此。彩凤是铁锁刚进门的媳妇,结婚那天,亲戚上的磕头礼被彩凤拿到手,可是婆婆却把钱要了
回去,说好了先代为保管,后来就不打算还了。因为铁锁前面三个嫂嫂都没有拿到磕头礼。当天晚上,铁锁便被锁在了洞房门外,彩凤说,要想进屋。就得把那份礼钱拿回来。铁锁无奈,只好去找娘。娘明白他的来意,只给了儿子一千块,彩凤说,少一分也不行,仍没开门。铁锁来了脾气。就在外面的双人沙发上睡了,他的新婚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婆媳关系难处,就在于关系的复杂性,作为亲人,她们有浓浓的亲情,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矛盾,有的还相当尖锐。其中,最为难的就是儿子,一边是老婆,一边是亲妈,也就有了那个著名的问题:两人都掉进河里究竟先救谁?因此,反映婆媳关系的小说,切忌偏袒一方。刘学安显然深谙其道。他在这篇小说里处理得比较到位,分寸把握得比较好。虽然写的是婆媳问的矛盾,可是字里行间流露的是善意的讽刺、乐观的情调。小两口隔着一道门,来来往往地发手机短信,那个“先救谁”问题的一问一答,还有浓郁的婚礼习俗,都充满了乡土气息。刘学安能从生活小事入手,在小说中,“谁说我是为难你”一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娘对儿子说的,一次是媳妇对丈夫说的,其实她们都是在为难他。可是。铁锁怎么办?请看小说的结尾――
铁锁一看(彩风发来的短信)就恼了,不进就不进,把手机一关就躺在了双人沙发上。感觉冷。又把骑摩托车挡风用的军大衣拿了盖上。二十多年都没有媳妇照样睡,我不信今夜就睡不着。
相信,这一夜过去,一切都将悄然过去,生活依然美好。
贴近现实的小说,会拥有一些读者。对一般读者而言,读这样的作品不费劲,而且会产生共鸣,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好像就生活在周围。那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身边。这就是这类小说独具的魅力。
张运涛、江暖:拼贴破碎记忆,挖掘人性美丑
在一次文学讲座上,著名小说家刘庆邦问学员:对于一个作家,哪些是最重要的。有人回答:生活,有人说是想象力,还有各种各样的答案,没有人提到“记忆”,而刘庆邦的回答正是这两个字。想想。的确很有道理。
人的大脑储存着许多记忆,但大脑的储存量是有限的,有一些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漠,甚至遗忘。而那些保留下采的,都是刻骨铭心的,都是时光无法带走的生命印迹。张运涛和江暖的小说正是拼贴起来的记忆碎片,它们让我们重返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去体会生活赐予的伤痛和欢愉。
张运涛在《燕子飞进春天里》讲述的故事。相信许多读者都亲身经历过,露天电影带给孩子的永远是美好的记忆。在那个文化生活相对枯燥的年月,露天电影成了孩子们的集体狂欢。比如:最让人艳羡的还是对镜头时能让自己的小手爪子映到幕档上;如:伢儿们看到熟悉的五角星和向四周闪出的道道金光,都激动地喊“打仗的!”在这篇小说里。作者显然不打算回顾那些零散的哪怕是很有趣的片断,他试图通过小说,揭示凋谢的爱情。小北盼望燕子在自家房顶垒窝,盼着燕子来,燕子来了,春天就来了,春天到了,卷毛小田就要来放电影了。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姐姐跟卷毛小田谈对象了(有一次,姐姐竟然坐在电影机箱子上看电影),小北心里很自豪。可是,姐姐的爱情最终因为男方父母的反时而夭折了。后来电影院盖起来了。露天电影取消了,卷毛小田成了验票员,有一次看《少林寺》,卷毛小田竟放没有票的小北进去了……
小说采用儿童视角,主要表现了小北懵懂的意识,由对露天电影的喜爱到对卷毛小田的好感,由姐姐早逝的爱情到昔日情景的无法再现,流露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姐姐这一人物虽然出场不多,但我们仍能通过作者对小北感受的描述,体会到那个女孩的伤痛以及无数类似的乡村爱情的不幸结局。也许这并不是爱,也许,这正是一生也抹不去的爱。
如果和江暖小说《花不语》的沉重相比,张运涛小说里展示的那种乡村生活和人情世故就多少有些诗意了。江暖在小说里叙述的也是过去年代的故事,不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就没有小北姐姐那么幸运了。同样是爱,同样是过早凋零的爱情,对文丽来说却是致命的,是一出生不如死的悲剧。
文丽是一个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在那个年代,母亲却故意要遮蔽女儿这种美丽。也许是过多地看到了人世的黑暗,完全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丈夫是右派,她和他离了婚,并让女儿与他断绝了往来。女儿是她生命的全部希望,她时女儿的爱不能不说深切之至。也不能不说已经扭曲。那是时代使然,错不在她。可是,文丽毕竟到了怀春的年龄,她偷偷读《简爱》,和男同学通信,这一切都瞒不过严厉的母亲。母亲答应她,只要考上北大或清华,文丽就可以和那个男孩子来往。为此,文丽拼命复习,却昏倒在高考的考场,从此与大学无缘。后来,她得了精神分裂症,嫁给了一位年龄比她大许多的右派。在文丽36岁那年,丈夫死了,她又远嫁山区,和一住年过半百的老男人结婚。饱受虐待的她,最后喝下了大量农药,结束了悲痛而又短暂的人生。
文丽的婚姻远比小北姐姐的爱情惨烈得多,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被自己的母亲逼疯的,又被后采的丈夫害死的。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亲情和人性都被排除了,那是一个没有博爱甚至没有亲情的社会,人们的心里只有冷漠、麻木、戒备和残忍,亲人也不例外。小说采用第一人称手法,写得真实感人。在结尾,“我”专门去山里探视过儿时的好友文丽。从山民的嘴里得知,文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可是,“我”还是匆匆离开了。
“老者的话。像一把刀在划割着我的心。疼痛难忍。人。口出豪言壮语时可以惊天动地,到了需要去承担责任的时候,却是那样软弱,那样无力。这痛苦。也许会伴随我到死。”
这段文字充满自我剖析和自我批判,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作品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当然,本期的八篇小说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比如有的作品立意欠深刻。有的题材不够新,有的作品稍显零散,有的甚至出现了细节上的失真,但这些都瑕不掩玉,不能遮蔽这些小说的光芒。
另外,我特别想说的是,作为一份市级文学双月刊,《翠苑》多年来坚持纯文学方向,提倡主旋律,倡导多样化,发表了大量佳作、力作。显示了极强的亲和力和包容性,本土和国内一批实力派作家都在这份期刊上亮相过。本期他们还推出了“小说家园小辑”,上述八篇中,除陈武和卫鹃的小说外,其余六篇均为小说家园成员的小说精品,这些作品风格各异,手法多样,显示了作者的实力,也显示了编辑的眼光。我借此机会,向这些作家朋友表示祝贺,同时,对《翠苑》这份文学期刊长期以来对文学精神的坚守表示由衷的敬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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