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母亲来住些日子(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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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搀着母亲下地铁
　　
　　母亲的脚步很慢
　　像是怕把道路踩疼
　　母亲的身体很轻
　　我像是扶着一捆松脆的干柴
　　既不能使劲
　　又不敢放松
　　
　　一个被动而虚无的身体
　　跟着自己的孩子前行
　　现在，这个要强的老太太
　　甚至有些执拗的老太太
　　对世界只剩下了顺从
　　只有偶尔的磕绊
　　尚能感知一点残存之力
　　让我一喜又一惊
　　
　　在沁凉的地铁通道
　　母亲的脚步越轻
　　我越是身上冒汗心里沉重
　　我紧紧抓住她松软的胳膊
　　像是怕撒开一阵风
　　――就再也看不到踪影
　　
　　尽量和母亲多待一会
　　
　　尽量和母亲多待一会儿
　　说话儿，午休，看电视，遛弯
　　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尽管母亲还是有些拘谨
　　
　　她老是主观地认为
　　儿子在京城是干大事的
　　她最不愿意的和最怕的
　　就是给我添麻烦
　　
　　我想的和她不太一样
　　父亲都走了
　　母亲也七八十岁了
　　尽量抽空多和母亲待一会儿
　　说说话儿
　　
　　特别是父亲走后
　　对母亲
　　我有了更多的紧迫感
　　使劲儿多待
　　还能和母亲多待几年呢
　　这样想着想着
　　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午休
　　
　　母亲来了
　　中午，尽量回家吃饭
　　尽量故意让她为我做点什么
　　中午，尽量和母亲
　　躺在一起说说话儿
　　
　　我喜欢这么听着听着
　　一边答应着她
　　一边慢慢睡着
　　我喜欢像过去一样
　　上学了，上班了
　　让她不情愿地叫醒
　　
　　大以前，母亲天天在身边
　　没觉得有多好
　　
　　陪母亲去玉渊潭
　　
　　陪母亲去玉渊潭
　　还是在开春的时候
　　恍恍惚惚地
　　好像忘了点什么
　　落下了点什么
　　
　　走到一张双人木椅前面
　　母亲怔了怔，坐了下来
　　后面是竹子，旁边是樱花
　　包括嘤嘤嗡嗡的蜜蜂
　　
　　景物像复制的一样
　　时光像复制的一样
　　只是母亲身旁
　　去年坐的是父亲
　　今年换成了我
　　
　　母亲还是总回头瞅瞅……
　　
　　一个人出去
　　母亲总还是常回头瞅瞅
　　
　　父亲在的时候
　　身体不好，走得越来越慢
　　两个人出去
　　母亲就常回头瞅瞅
　　连等一会他
　　
　　母亲一个人出去
　　现在，尽管后面没人跟着了
　　还是经常回头瞅瞅
　　有风没风
　　还经常迷了眼睛
　　
　　李木马：1967年生，河北唐山人。2001年参加第17届青春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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