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组诗)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唐 诗

　　唐诗，本名唐德荣，1967年生于重庆市荣昌县，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编有多部诗歌选集。出版有诗文集《走向那棵树》、《花朵还未走到秋天》等多部。《诗刊》社、重庆市文联、重庆市作家协会、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曾多次举办唐诗诗歌作品研讨会。参加《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获重庆文学奖，台湾薛林怀乡青年诗奖，第一届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奖诗歌奖，希腊国际文学艺术奖等多种奖励。
　　
　　迎亲的人
　　
　　迎亲的人，被唢呐吹奏着，被欢笑
　　簇拥着，被喜鹊追随着。迎亲的人，心中
　　没有了风雪，每个人的脸上
　　都是喜气洋洋的婚期。迎亲的人
　　抬着花轿在颠，抬着群山在闪，乐得桃花
　　李花、油菜花，跟着呼喊
　　迎亲的人，抬着喜宴在跑，抬着嫁妆在飞
　　他们逐尽了骨缝中的乌云。迎亲的人
　　跨过小溪，翻过山坳，通过
　　高速公路的立交桥，目睹了流星似的车流
　　想到了自己富裕的速度。迎亲的人
　　把山乡的少女抬回了城里
　　梦想着把笋子同高楼大厦嫁接，梦想着
　　把城里的街道搬一些到乡间去
　　迎亲的人，看见蝴蝶多了起来，看见
　　蝴蝶眼中，尽是喜悦的泪水
　　
　　犁田的人
　　
　　鞭子唿地一声抽红了朝霞，犁田的人
　　溅起一阵阵欢乐的水花。犁过去
　　一排排泥浪，像一些好看的事情在翻给他看
　　犁过来，又是一排排泥浪，仍然
　　像一些好看的事情要他细细地猜想。他没有
　　让梦横过去，也没有让梦倒下去
　　而是让梦在微风中不断地往返，幻现出
　　绿油油的秧苗、拔节灌浆的希冀
　　扬花吐惠的爱情……守时的白鹭，飞过他时
　　他正犁出了一条直线，那么的端端
　　正正，像他的追求，纯洁，朴实，闪闪地
　　发着银光。很快，他将上午，犁成了
　　下午。很快，他看到镰刀
　　结队而来，一担担金灿灿的谷子，挑回了
　　晒场，不一会儿晒成了白米、欢笑和酒香
　　当落日像一面铜锣被山歌撞响
　　犁田的人，抬起头来，浑身都是嗡嗡的回音
　　
　　磨镰刀的人
　　
　　明天就要割麦子，镰刀兴奋不已
　　而磨镰刀的人，更要比它们激动万分，风
　　轻轻地吹；月，缓缓地圆。他在院坝
　　弓身磨着镰刀，嚯嚯地，像在
　　把银子磨给夜晚听。他蘸着月光磨，蘸着
　　汗水磨，磨得镰刀连呼痛快。他蘸着
　　麦香磨，蘸着夜露磨，磨得镰刀的心直往丰收飞奔
　　他磨呀磨呀，睡梦中，还在
　　妻子的身上磨，直到磨亮鸡鸣，磨斜
　　北斗七星，磨得麦子大片大片地
　　倒进他的怀里……而镰刀们，对他，充满了
　　感激和敬意，并悄悄地试着刃口
　　
　　回乡的人
　　
　　他们用布谷鸟的叫声引路，他们
　　让蝴蝶的花衣在两侧飞舞
　　回乡的人，一长串，像喜鹊组成的队伍
　　男人的嘴巴，越笑越宽
　　女人的胸脯，乐得一颠一颠。孩子们
　　是蹦蹦跳跳的彩色糖果，每一步
　　都十分的香甜。他们从城里来，他们
　　向故事走去。他们要去看望
　　白发的故乡，槐花中的前辈。他们
　　要去同山歌的口形相对
　　同镰锄的节奏相应。他们要去再瞧瞧老屋
　　旁边的那口古井，要去大枫树下
　　找到自己的根。一株株高粱
　　把他们映红。一层层梯田，把他们抬高
　　他们已经深到白云深处，他们
　　被旧居的鸟鸣、鸡啼、羊叫、牛哞
　　一遍一遍地拥抱。有的流下了
　　老泪，有的捶着祖母的床沿失声痛泣
　　有的沉默，有的再次向敬畏弯腰……
　　惟有孩子们不懂得沧桑感，像小青蛙
　　追着欢乐的虫子跑。当院坝里
　　摆了上酒宴，有热腾腾的老腊肉
　　有香喷喷的苞谷酒……这会儿的快乐，比正午大
　　比回忆宽，它让回乡的人
　　举杯的时候，杯沿频频碰响头顶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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