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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和故事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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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晓苏的小说《等冯欠欠离婚》,我思考了两个问题。第一,小说的故事是否能够成立,这个故事有何意义?第二,作者是如何讲述这个故事的,有何特点?
  先说第一点。杨耕田等了冯欠欠五年,为冯欠欠作出了巨大的付出,而临近结婚的时候,冯欠欠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这可能吗?冯欠欠怎么是这样一个没有人心人性的女人?她在最危难的时候,是杨耕田帮助了她。在五年等待的时间里,杨耕田单是花在她身上的钱,就足足可以砌一座楼房。然而冯欠欠却让杨耕田竹篮打水一场空,年猪都卖了,真皮衣服也买了,新房也布置了,可等来的却是冯欠欠走进了治保主任的家!而冯欠欠同治保主任的接触却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怎么抵得过杨耕田的五年?难道冯欠欠就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杨耕田?就那么毅然决然?也许正是人物名字所暗示的,一个是耕田,一个却是丰收。杨(羊)耕田,马丰收,多么有意味!治保主任马丰收原来是个摘桃子的人,坐享其成。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冯欠欠作出如此违背人性的决定?答案是:房子!小说为了让故事的结局得以成立,一开始就作了铺垫。冯欠欠虽然是个受害者,但冯欠欠却是一个“物质主义”者。这从她一开始接收杨耕田的馈赠就显示出来了。五年前,杨耕田陪同冯欠欠到平顶山找男人,男人没有找回来,冯欠欠干脆与杨耕田好上了。冯欠欠同杨耕田相好,固然有感谢杨耕田的意思,也与对丈夫的反感有关,但一穿上那件假皮服就舍不得脱,便足见是个贪图物质的人。这种人容易为利益而放弃原则。她第一次听说开离婚证明的人是马丰收,她便朝马家的楼房望了一眼。就是这很不起眼的一眼,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她大概早就眼热马家的楼房了,或许还包含着楼房背后的权势。冯欠欠同杨耕田本来就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而当马丰收妻子的位置空缺的时候,她走进马家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作者草灰蛇线,于不经意中暗伏了故事的结局,意外却有理,这也是故事吸引人的地方。
  但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个故事?我的回答包括两个方面。其一,从人性的角度,既可以写出杨耕田的善良(到底是“羊”!),同时也表现了冯欠欠的薄情寡义。读者可能情不自禁地要对冯欠欠予以谴责。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应该是第二点。是什么让一个受到伤害的女人,转而去伤害帮助过她的男人?冯欠欠思维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回答应该不难,是权势和物质!晓苏的乡土小说,特点之一,就是在表现乡土的变迁的同时,却暗含着乡土的落后。小说里写到了手机,写到了楼房,写到了中巴车,这些都很现代化。而就是这种表面现代的背后,仍然隐藏着贫困,隐藏着差异,隐藏着落后。而这一切是会推动冯欠欠这样的女人作出有悖良心的选择的。所以,与其谴责冯欠欠,不如反思时代,悲叹时代。人性的弱点和时代局限的合谋,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这应该就是小说的意义所在。晓苏的乡土小说,正是因为有这种深藏不露的悲剧思索,才在众多的乡土小说中独树一帜。这是晓苏乡土小说的立足之基。
  第二点是讲述方式。《等冯欠欠离婚》的讲述方式很有特点,这个特点充分体现在一个“等”字上。一个等字,生发了故事的曲折;一个等字,给人物的展示和主题的表现营造了空间。等,既可以顺时延宕,又可以逆时回溯,堪称左右逢源。其实这也是晓苏的惯用手法,比如他另一篇很优秀的小说《我们的隐私》,其结构手法与之极其相似。可以说,这篇小说在“等”字上做足了文章,把读者的一颗期待之心,使劲憋在等待之中,一直要到最后才亮出底牌,这在小说技法上也可以称之为蓄势。积蓄得越很,最后的释放就越有力量,小说的全部冲击力即来源于此。但积蓄是一方面,释放又是一方面,积蓄和释放是一对矛盾。小说不能总是捂着盖子,但又不能一下子抖开包袱。朝哪里抖,如何抖,这也是有技巧的。这方面晓苏似乎很有研究。按一般常规,杨耕田等冯欠欠离婚,应该在离婚的困难上着墨,越想离越离不了,这也是一种积蓄。但晓苏偏偏不如此,在他的笔下,离婚虽然有障碍,但却还算顺利。比如冯欠欠的男人并不故意刁难,比如孩子的抚养费也很快筹齐,冯欠欠的姐姐也终于网开一面,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迎刃而解,但最后却急转直下,大出读者的意外。这等于说,前面的释放也是一种积压了,而越是这样积压,人物越鲜明,主题越突出,这才是高手。这种结构方式,讲述方式,是这篇小说最值得玩味的。
  
  夏元明,男,著名文学评论家,现居湖北黄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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