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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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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说,‘我要从最开始讲起’,可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开始。”她说,“你母亲的故事就是你外婆的故事,是你曾外婆的故事,也是你姨外婆的故事。她们的生活纠缠在一起,我们希腊人谈到命运时,就是这个意思。所谓宿命主要由我们的先辈,而非星宿决定的。当我们谈到古代历史,我们常常说命中注定——可是我们并不是指不可控制的事情。当然,事件可能突如其来地改变了我们生活的轨迹,但真正决定什么会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是我们周遭那些人的行为,以及那些生活在我们之前的人的行为。”
   阿丽克西斯激动起来。那装着母亲的过去、固若金汤的保险柜,那曾毅然决然地把母亲整个生活锁在里面的保险柜就要被打开了。所有的秘密将全部倾倒出来,她发现自己有点怀疑:难道真的想这样吗?她凝视着大海对面斯皮纳龙格灰色的轮廓,想起了那个孤独的下午,她已经有点怀念那里了。潘多拉后悔打开了她的盒子,难道她也会吗?
   佛提妮注意到阿丽克西斯一直凝视的方向。
   “你曾外婆在那个岛上生活过,”她说,“她是麻风病人。”她没料到她的话听上去那么直率,那样无情,她一眼就看出它们让阿丽克西斯退缩了。
   “麻风病人?”阿丽克西斯吃惊得张大了嘴。这让她不快,尽管她明白这种反应或许有点不可理喻,可她实在难以掩饰自己的感情。她已经知道那个老渔夫曾得过麻风病,自己还曾亲眼见过他,但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畸形。不过,听到与自己这样亲的人曾患过麻风病,她还是觉得十分震惊。这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奇怪地觉得恶心。
   对于佛提妮来说,她从小就在隔离区的阴影下长大,麻风病一直是严酷的生活现实。她看过数不清的麻风病人来到布拉卡,渡海而过,去往斯皮纳龙格。她也见过不同样子的麻风病人:有的变形扭曲,严重的甚至是残疾,有的外表没有明显变化,实际上,他们最后的样子让人不敢摸,也不敢碰。可是她理解阿丽克西斯的感受。那些人对麻风病的了解仅来自《圣经·旧约》故事和画有手摇铃铛叫着“不洁净”的受难者的图片,对他们而言,这是最自然的反应。
   “我再解释一下,”她说,“我知道你想象中的麻风病是什么样的,但你最好知道真相,否则你永远不了解真实的斯皮纳龙格。斯皮纳龙格是许多好人的家。”
   阿丽克西斯继续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那边的小岛。她昨天去那里的参观似乎充满了许多互相矛盾的画面:优雅的意大利风格的别墅遗迹、花园和整齐的商店,而疾病萦绕在心头的恐惧却让它们黯然失色。她曾在史诗般的电影里见过刻画成活死人的麻风病人。她咽了一大口浓咖啡。
   “我知道不是每個得了麻风病的人都会死,”阿丽克西斯几乎是在辩解,“可是总是会变得很丑,不是吗?”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佛提妮回答说,“它并不会像瘟疫那样迅速蔓延。有时候很长时间后才会发病——你看到的那些有着可怕残疾的人都受了多年疾病折磨,也许是几十年。麻风病有两种,有一种病情发展得比较慢,有一种病情发展得比较快。不过现在两种都可以治愈了。可是,你的曾外婆很不幸,她得的是发病很快的那种,时间和幸运都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阿丽克西斯为她先前的反应有点难为情,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可是家族中有人得过麻风病的真相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选自《岛》,题目由编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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