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册：画（节选）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罗　青

　　 所以说，偶尔抽空出去走走，是不错的；如果，一开始，你就弃舟登岸的话。
　　 岸上迎面而来的，究竟会是些什么呢？是一片自山坡上滑溜下来的草地？还是，一伙踏着大步迈出山谷的松林？这――你可就用不着操心了。总之，你只管弃舟，只管登岸好了。不要胡思，不要乱想，量量看，那么长的岸，绝不会一下子都随水漂走的；你就放胆往岸上跨好了，不过――可千万记住，跨时，要稍稍微轻一点呵！至于舟嘛……那就随你的便了，随你爱丢在哪个山脚下都行，反正，山就是再顽皮，也不会顽皮到偷偷把它当做鞋子穿出去玩……
　　 事实上，松林是和草地一起从山谷中出来迎接你的。起先，你还以为是遇上了一群驾着碧云的虬须金刚，不觉吓了一跳，怔住了。这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直到金刚笑成了松林，松林笑弯了腰；直到碧云笑成了草地，草地笑出了黄花，你才定住了神，匆匆地向前走了两步，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走之际，你发现，有一个小太阳，正躲在松间，望着你，像草中的小黄花一样，好奇地望着你；在风中，一闪一闪地望着你。
　　 一说到风，就不得不令人想起了你的发了。此时你的发也一定会风般的在空中飞舞着吧？飞你的衣，舞你的袖，风，吹开了系在山腰上的小径，小径缎带似的向你的脚下，飘荡了过来。山径飘向左，太阳就飞向右。向左的山径，还没来得及认出你的足迹，向右的太阳还没赶得上绣出你的影子，你就已经没入深深的山心了。
　　 你走着。迎面吹过来的，依旧是风，可是这回，风中有花香。花，那是插戴在青石耳边的花，这是握在你手中的花。香花淡淡，淡淡花香；花香在风里陪你谈心，谈曲折的山景，谈小小的草堂，谈半里外隐隐约约的水声。就这样，你放情地谈好了，不会有人跟着偷听的；要有，那准又是那个闪闪躲躲的小太阳，那个什么也听不懂的，调皮小太阳。
　　 接着，是坡。已经该到松尽水横的时候了。
　　 谁知道横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水呢？是溪？是潭？还是湖？实在令人费猜疑呀！好在黄昏已自对山踏过绿丛，悄悄地向一座独木桥走来了，而独木桥也开始从对岸有一步没一步地，歪歪斜斜，向你走来。管他是溪是湖是潭，反正，你已走下了山坡，还是，大步朝黄昏迈去吧！
　　 松林慢慢地远了，林外有归鸟；草色慢慢地深了，草外有落花；迎面而来的山在缓缓长高，山下有你；围在你四周的云在缓缓升高，云下有你。
　　 云下的你，渐远渐小，渐渐成为一点。
　　 忽然，你停下来了，停在桥头。跟着，云、山、水、松也都停下来了；草色不动，花香不动；太阳不动，黄昏不动；连爱飞翔的时间，也不动了。一切的一切，都整个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一幅美妙绝伦的宁静中，框挂进满是星子的蓝天上，框挂在你最喜欢的那面墙上。
　　 所以说，所以说，偶尔，抽空出去走走，是蛮不错的。因为，谁也猜不透你到底会在途中遇到什么？如果，一开始你弃舟登岸的话，如果一开始，你弃舟登岸。
　　
　　 （责任编辑 李金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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