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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幸福》中的同性恋身份焦虑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黄雯静

  摘 要: 《幸福》是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中一部不可多得的珍品。本文力图从小说女主人公贝莎幸福感骤然幻灭的遭遇来探求其同性恋身份焦虑的根源和困惑。而贝莎的强烈身份焦虑导致了她在不断寻觅自身身份的过程中流露出游离于边缘地位的无奈。
  关键词: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小说《幸福》 女主人公贝莎 同性恋身份焦虑
  
  出生于新西兰的英国女作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Katherine Mansfield)的短篇小说一直是世界文学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她的每一篇作品都可谓匠心独具的精品。曼斯菲尔德以其在短篇小说领域里的优秀创作在英国文学史上独树一帜,并且引起了越来越多的重视和争论。曼斯菲尔德对现代小说的贡献,亦如新西兰文学评论家C.K.斯特德指出的那样:她的小说是一座“宝库”。[1](44)发表于1918年8月《英国评论》(English Review)上的《幸福》(Bliss)是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小说《幸福》以贝莎宴请宾客这一事件为中心,叙述了贝莎由开始感到莫名的无比的幸福到幸福感骤然幻灭的心路历程。纽约时代周刊书评一栏这样评价道:“精心策划,自圆其说,写得极好。”[2](230)国内外已经有很多学者对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小说作了深入研究。国内学者蒋虹以作家复杂而矛盾的文化身份为出发点,对曼斯菲尔德的作品中进行了全面深入的研究。新西兰作家安东尼・阿尔伯斯(Antony Alpers)在传记《一次轻率的旅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一生》中呈现了曼斯菲尔德由漂泊生活引起的民族身份焦虑。然而从1980年至2010年国内权威数据库中国知网和国外权威数据库Academic OneFile数据库对她的研究看来,对曼斯菲尔德作品中同性恋身份焦虑这个问题研究的国内外学者几乎没有。鉴于上述国内外对她的研究现状,我选取了身份焦虑这个切入点,力图从《幸福》女主人公贝莎(Bertha Young)的遭遇来探求其同性恋身份焦虑的根源和困惑。
  1.同性恋身份的根源
  女主人公贝莎表现出了强烈的同性恋心态,其同性恋倾向有着深刻的生理根源和心理根源。小说一开始就向读者揭示了贝莎矛盾的性心态。贝莎的幸福之情在胸膛里熊熊燃烧,“每个毛孔,每个手指和脚趾里都迸发一阵阵火花”,此时她很困惑:“既然一定得把这份心情当一把稀世珍宝般的提琴那样珍藏在琴盒里,那么老天给你肉体干吗呀?”[3](172)由此我们仿佛感到贝莎在性上有多么的狂热,生理上她极度地渴望释放自己内心压抑的欲望,她在不断地寻找着欲望的发泄口。
  贝莎是一个三十岁的已婚妇女,走路都是连奔带跑,“踏着舞步在走道上蹦上跳下,再不就干脆愣着不走,兀自发笑――平白无故的――就那么没来由地笑一通”。[3](172)表面上她的心中似乎充满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幸福感,然而她的家庭生活并不理想,丈夫对她不以为然。因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英国,男性仍然处于绝对的霸主地位,女性的天空低矮狭小,社会留给她们的机会少得可怜。而且男性垄断了政治与经济的主要资源,女性“被排除出严肃的事情、公共事物空间,她们长期以来扎根于家庭空间和与子嗣的生物和社会再生产相关的活动中”。[4](135)在家里,女性只是丈夫的私有财产,丈夫也只是把妻子当作摆设和活玩具,几乎不过问妻子的感情生活。贝莎的丈夫哈里(Harry)也是如此。他打电话告诉妻子说要晚一点回家时,总是待在家里的贝莎很想和她的丈夫亲密一会儿,可是哈里不给她这个机会,不耐烦地结束了通话。对于哈里来说,贝莎是家庭主妇,主要负责管理家里的大小事务。他并不在意贝莎的情感需要,他在她的面前总是一副冷静和泰然自若的样子。每次聚会哈里总是迟到,“他还决意在走进客厅时,要摆出一副格外镇定自若的神态”,以便客人欢迎他的到来。[3](180)作为父亲他没有责任感。他甚至说:“好奈特太太,别问我孩子的事吧。我从不去看她。不到她有了爱人那一天,我对她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3](184)同时哈里还是一个地道的装腔作势的小人。他和富尔顿(Fulton)小姐之间早有暧昧,却装作对她很冷淡。在与富尔顿小姐勾搭之后,反过身能镇定沉着地面对妻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贝莎和他之间并无共同语言,他们的爱好兴趣迥然不同。在性那方面贝莎对他无动于衷,两人之间也没有真爱存在,幸福更无从谈起了。丈夫对自己的冷漠和不重视使贝莎从心理上对异性的爱也不再抱有幻想。
  富尔顿小姐的出现是贝莎苦闷生活的调剂。贝莎和富尔顿小姐在一家俱乐部萍水相逢,贝莎对她有一种不可言传的好感,她认为富尔顿小姐新奇又神秘,因为她对古怪的漂亮女人一向是怀有好感的。当富尔顿小姐到她家赴晚宴时,贝莎脸上流露出占有者所特有的一种得意神色。当贝莎挨到富尔顿小姐冰凉的胳臂时,她“心头那股幸福的火焰又给什么东西扇旺了――扇旺了――还在熊熊燃烧”。[3](181)贝莎对富尔顿小姐的感情无疑超越了一般友谊。贝莎感到很不可思议,她能一下子就准确而迅速地猜中富尔顿小姐的心思。她与富尔顿小姐心灵相通,面对富尔顿小姐,贝莎身上有股强大无比的感情潜流在激荡。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同性朋友的出现,促使贝莎压抑的同性恋倾向悄悄浮出水面。
  “女性在人的发展领域的从属关系,表现为女性发展的边缘化,即女性发展被压制、被忽视、被歧视、被排斥等”。[5](26)每位女性多多少少都经历着相同的命运:逼仄的空间、禁锢的欲望、压迫的沉默、窒息的心灵。女性的本质生存状态使贝莎的精神和心理都受到严重的压迫和抑制,让贝莎感觉仿佛掉进万丈冰窟,美好的现实成了人间地狱。贝莎表面沉静的外表下惴惴不安的惊恐使她感觉自己总在社会的边缘徘徊。家庭幸福感的缺失导致贝莎感情天平的倾斜,把目光转移到能懂得欣赏自己的同性身上,同性恋倾向的萌芽促使同性恋身份的焦虑渐渐袭上她的心头。
  2.同性恋身份的困惑
  20世纪初中上层社会的男男女女生活富足,行为高尚,追求高档次的文化生活,互相宴请作乐。然而这只是他们生活的表象,实际上他们都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而过着一种虚伪的生活。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完美婚姻往往藏污纳垢。无论是谁,一旦破坏了这种规则,便会受人排斥。婚外情会遭人唾弃,同性恋更意味着奇耻大辱和道德沦丧。小说中的梨树是雌雄同体的植物,贝莎觉得繁花盛开的梨树“就是她自己的生命的象征”。[3](177)在宴会欢乐的气氛中,“她心坎里,仍旧念念不忘那棵梨树”。[3](183)贝莎表现出了强烈的同性恋心态。对于贝莎这样有着同性恋倾向的人来说,压抑在身体深处是唯一的方式,她不想因为“常为与某个女生关系密切而被怀疑是某种道德上的堕落”。[6](199)“同性恋者永远只能把自己的行为默默地局限在‘橱柜’内而不能摆到‘庭院’里。‘橱柜’指同性恋关系被压抑的状态,而‘庭院’则是其被公开接受的状态”。[7](86)性的背叛在道德风尚严厉的维多利亚时代,却如同弹簧原理――压力愈大,暗中的反抗就愈大。在传统的异性恋婚姻之外发展“时髦的”同性恋似乎是贝莎苦苦寻觅的一剂良药,她很渴望在异性恋霸权和父权制的社会里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并确认自身身份。“身份狭义上指个人在团体中法定或职业的地位,而广义上指个人在他人眼中的价值和重要性。身份是某个体区别于他人特别是区别于群体的独特特征和品质”。[8](6)身份只有在自我和他者、社会的对比中才能实现,而认同是对自我身份的确认。然而在当时同性恋身份是不被大家认可的,被大家怀疑是道德上的堕落。身份的焦虑是我们对自己地位的一种担忧。“担忧我们无法处在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的危险中,从而被夺去尊严和尊重,这种担忧的破坏力足以摧毁我们生活的松紧度,以及担忧我们当下所处的社会等级过于平庸,或者会堕落至更低的等级”。[8](6)感受不到人情冷暖,贝莎便不能获得对自己的良好感觉,以致在心理上产生了深深的担忧,担忧他人看不到她的价值和重要性。由于同性恋本身并不能给予发展和社会道德压抑的双重压力,贝莎对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感到很焦虑,担忧被夺去尊严和尊重。

  贝莎期望自己被重视,自己的价值会有慧眼发现,渴望与他人心灵相通。富尔顿小姐的出现给贝莎的生活带来了曙光,她在同性的感情世界里找到了心灵的慰藉。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晚宴结束时,贝莎看见哈里双手搭在富尔顿小姐肩膀上,“猛地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他嘴里说:‘我喜欢你。’”[3](188)当知道自己倾慕的富尔顿小姐和她亲爱的丈夫哈里相互勾搭时,贝莎在同性恋上经受了严重的创伤。感情的背叛使这种寻找自我身份的成功变得尤其凄惨和无奈,进而进一步加剧了她的同性恋身份焦虑。深深的幻灭感刺痛了贝莎的心,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何处。贝莎的幸福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遮盖这个中产阶级家庭女性空洞生活的覆盖物。一个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同性恋者,只要没有离开所处的社会,便不能解决惶惶不安的同性恋身份的困惑,缺乏归属的同性恋身份焦虑感永远使她总处于社会边缘人的地位。
  3.结语
  贝莎,一个在异性恋霸权和父权制社会中的家庭主妇,其美好的期待与残酷的现实发生冲突,当经年的幸福被不经意的一瞥便土崩瓦解,瞬间的顿悟便淹没了自以为永恒的暖意。贝莎在生活中无所适从,只能在荒谬而陌生的世界中寻寻觅觅,执著地希望找到心灵的慰藉,然而却无情地遭遇感情的背叛。这种伤害使得贝莎陷入同性恋身份焦虑的困境,产生极端压抑和痛苦的心理体验。对人生的顿悟,对婚姻的洞悉,使贝莎深刻地感受到了同性恋身份缺乏归属的焦虑感。对自身同性恋身份强烈的焦虑感使贝莎始终摆脱不了成为游离于社会边缘的灵魂的命运。
  
  参考文献:
  [1]付灿邦.“新的声音”――曼斯菲尔德的《幸福》[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2):41-44.
  [2]Boddy,Gillian.Katherine Mansfield:The Woman and the Writer[M].New York:Penguin Books,1988.
  [3]凯瑟琳・曼斯菲尔德著.陈良廷等译.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4]皮埃尔・布尔迪厄著.刘晖译.男性统治[M].深圳:海天出版社,2002.
  [5]杨凤,田阡.性别政治下的女性发展边缘化[J].思想战线,2006,(1):26-30.
  [6]蒋虹.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矛盾身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7]姜礼福.游离于“美丽世界”的边缘人――论《美丽曲线》中尼克的身份焦虑和认同危机[J].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82-93.
  [8]阿兰・德波顿著.陈广兴,南治国译.身份的焦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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