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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现“最美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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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大剧院根据苏联作家鲍里斯・瓦西里耶夫同名小说创作的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于11月5日首演,由唐建平作曲,万方编剧,张国勇指挥,王晓鹰导演。
  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分带序幕的上下两部,将“战争毁灭”与“摧残美”的主题尽情演绎。美是这部戏的重心,唯美的诗意抒情方式是这个题材的最佳演绎方式,音乐也以浓郁的抒情表达了唯美的诗意。其实,抒情气质广泛地潜藏于苏联众多的艺术作品中,独步于天下,那部同名电影也正是具有这种气质。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设置了六名主要角色:(1)带领女兵的准尉瓦斯科夫,男中音,刘嵩虎饰。(2)女兵丽达,女高音,徐晓英饰,她的丈夫牺牲在战场,经常夜间溜出兵营看望母亲和年幼的儿子。(3)女兵冉卡,女中音,金发美女,王宏尧饰,曾有过一段无果的浪漫之恋,为吸引敌人她高唱《喀秋莎》跃入水中游泳。(4)女兵丽莎,女高音,张心饰,农村姑娘,暗恋着准尉,在被沼泽吞没之际唱道,“我要对你说我爱你,我要听你说你爱我”。(5)女兵索妮娅,次女高音,大学生,张卓饰,对爱情有着丰富的幻想,普希金笔下的连斯基是她的梦中情人。(6)女兵嘉丽娅,女高音,刘恋饰,来自孤儿院,臆想自己是教授的女儿,有众多的追求者,从未尝过爱情的她“长篇阔论”般地大谈“我知道爱情是什么”。全剧没有具体描述五位女战士的牺牲过程,而是将戏剧重心放在渲染她们的思想与心理,描写她们的爱情梦想与亲情,分别抒发了她们作为女儿、情人、母亲、妻子和战士的多重身份与情怀。
  为体现抒情风格,歌剧在叙事手法上采用二重对位手法。(1)现实与梦境并存。情节的进展以现实的手法展开,而梦境则表达人物的心理活动和理想追求,这部分最为诗意抒情,比如通过丽达向准尉叙述在梦中杀死敌人的恐怖来烘托战争的残酷。(2)具象与抽象并存。舞蹈队华丽鲜艳的俄罗斯民族服装与合唱队桦树皮的长袍以及“沼泽地”服装形成美与丑的对比。(3)以舞台意识流整合电影的蒙太奇,来表现两个时空的并存。这种二重对位为音乐提供了充分的创作空间。歌剧以舞台两侧不时出现的景框来呈示第二时空,这里都是姑娘们心中的爱:从中走出了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连斯基,他是索妮娅的梦中情人:走出了上尉,他是冉卡分手的情人:走出了奥夏宁,他是丽达牺牲了的丈夫:走出了母亲和儿子,他们是丽达至死不忘的牵挂。这些人物都有动人的二重唱。
  女战士桑拿浴一段在电影中是“戏核”,是亮点。虽然有些歌剧制作如《莎乐美》《阿依达》《摩西与亚伦》借类似的桥段作为展现人体美的平台,但在中国歌剧舞台,这是个难点。而在该剧中难点转化为了热点,剧中以芭蕾舞演员着洁白的雅典女神长袍在圣洁的音乐中起舞,达到唯美的高峰,这是编导的精彩的一笔。这一手法其后在冉卡为迷惑敌人而跃入水中游泳时再现,但我认为在舞台两侧同时出现的一块古希腊女神的浮雕属多余之举。
  序幕由孤寂的巴扬独奏引领开启了全剧,很独特,具有一种历史的穿越感。独奏者在剧中多次独步于台上,是演奏员,也是演员。巴扬的运用不仅达到怀旧效果,更将怀旧的人们聚拢到歌剧艺术中来。上半场丽达想念母亲与儿子的咏叹调《黎明就要来了》非常优美,有着俄罗斯民歌的固定音程,终极高音降B处在一片有极具张力的和声之上。全剧最美最长的咏叹调《请告诉我的儿子,他是我生命的希望》赋予给她,将她牺牲时的情感表达得非常详尽,而准尉最强烈情感的抒发也是在这之后,接近尾声的地方,这两段咏叹调都找准了“戏眼”,成为戏剧与情感的高潮。嘉丽娅的咏叹调《我知道爱情是什么》,花腔有着一定的技巧难度。
  下半场,五位女战士的五重唱《在黎明之前》,各个声部都具有优美的线条,抒发了她们心中的爱。合唱《俄罗斯,我的故乡》里俄罗斯民歌的下行四度音程又将我们带回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话匣子”里传出的歌声,中段转为无伴奏合唱很新颖。合唱《多么寂静》有着俄罗斯东正教教堂合唱风格的和声进行。俄罗斯民间舞曲《卡玛林斯卡亚》和《喀秋莎》《小路》两首历史歌曲同样拼贴在剧中,《小路》是丽莎献给准尉的歌,并发展为两人的二重唱,而《喀秋莎》更延展为对牺牲的姑娘们的合唱赞歌,这是作曲家将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丰富为咏叹调。
  作曲家有学院派的功底,但在写作在也有许多突破传统的创新。最重要的是,全剧旋律优美,俄罗斯风情浓郁,这归功于作曲家将《伏尔加船夫曲》的音调幻化出众多咏叹调与合唱,但不是“主题贯穿”与“主导动机”式的形而上,因此没有概念化,并且全无那些“新潮音乐”的佶屈聱牙,尽管是中文歌词配俄罗斯音调。
  俄罗斯和苏联的文化艺术是优秀的人类精神遗产,深深地影响了中国的几代人。都说中国人有俄罗斯一苏联文化情结,苏联时期的艺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风靡中国,那时候只要打开收音机,歌曲《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就不绝于耳。因为这些作品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它们的艺术形式由此也深入了我们的审美意识中。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的胎教就是俄罗斯-苏联音乐”,我们两三代音乐家都是“啃”苏联斯波索宾教授主编的《和声学教程》成就事业的,这套“苏式”和声体系汲取了海顿和莫扎特的精髓,极为均衡、和谐,为我们的音乐家打下扎实的基本功,我们的“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也受惠于此。但前些年在“不协和”风的流行下,人们抛弃了这套“最美和声”,羞于使用它,以不协和为时尚,甚至以丑为美。这次的制作,音乐创作重新回归了和展示了这种和声的美感,以及派生出的优美流畅、极具歌唱性的旋律,从而在近期诸多弱化旋律的新歌剧中格外赏心悦耳。
  上世纪60年代初,有一部名叫《以革命的名义》的电影,讲述了十月革命胜利初期一群少年儿童投身到那场改变了世界历史轨迹的社会变革之中的故事。当时银幕大量译制上映苏联影片。而这部以十月革命为场景的影片却是由北京电影制品厂根据苏联米沙特洛夫的话剧《列宁与第二代》创作拍摄的,北京人艺的表演艺术家周正扮演列宁,于是之扮演捷尔仁斯基,神形兼备,许多人看了还以为是译制片。里面一句列宁的“语录”至今仍能背诵:“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这是戏剧界影视界从本体文化跨界到异文化的一次深度探索与实践。而后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风靡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尽管俄罗斯已经有这部同名歌剧,但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大剧院不是简单引进,而是由我们的创作者以主体意识大胆实践,作曲家展示了俄罗斯和苏联音乐体系的艺术魅力,并佐以这种体系的作曲诸元素,反映了中国人的审美追求。
  大剧院的《黎明》是中国人对俄罗斯和苏联音乐的理解与把握,是中国歌剧界的又一次文化跨界。通常,我们的音乐家是作为客体在歌剧的二度创作,即演奏演绎方面进行文化跨界解读,而这次是在一度创作方面进行,并且带领观众进行跨界欣赏,这里展现了创作者的一种文化自信。自古以来,就有西方的艺术家将视线投向东方,并以西方的艺术形式讲述东方故事,进入近现代社会后,东方的艺术家也开始以西方的艺术形式讲述东方的故事,而东方的艺术家以西方的艺术形式讲述西方的故事还不多见,这需要勇气、魄力与自信,同时还需有精到的艺术手段,对西方艺术形式有全面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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