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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非步的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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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洋上
  假如现在就是死的时候,它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因为我害怕我的灵魂此刻享有如此绝对的满足所以
  在未来的未知命运里将不再有像这样的安慰了。
  (《奥德赛》第2幕第1场)
  清晨来得特别早,异国的天空
  是凉薄的蓝;是怯懦者眼睛里的空旷
  寻鲸的路上,海豚一队队跟着我们
  的船只舞娘一样舞蹈,这些艺术家
  内心也总是有一种远离此地,独自
  漂荡到海面上去的感觉
  哦,我原谅一切,原谅
  无处安放的悲伤与喜悦
  原谅昨夜拍击到梦里的海浪声
  和伦纳德·伍尔夫在1909年听到的
  海浪声一样有着“深沉的阴郁”;
  我想象如何把你移植过来
  成为鲸鱼背上翻飞着,追逐着的
  浪花
  而只有这些诗,这些无用之诗
  涂在缥缈的海域,它们像誓言
  祖母绿的时间中
  游轮的吃水线一再下降
  在印度洋,我需要与一滴水达成和解
  ——人世浩瀚,不如我在此处爱你
  缄    默
  ——给卡蜜儿·克洛岱尔
  如果余下的仅仅是缄默
  那么这不断被驯服的黑暗
  “我将我所有粗暴的个性赋予他,
  他将我的虚空给我交换。”
  而僭越的边界在哪里?水仙的少女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躲避神谕
  如同躲避维尔纳夫的月光
  丝绸一般擦亮每一条街道,和
  每一株夜游的行道树。
  塞纳河已漫过意大利大街
  一一三号就像从未存在过,
  我的双腿,哦我感觉不到
  它们是我领导的一次起义
  有人楔入我的生活
  就有人知道:
  所有熟稔的笑臉,将被逝水所伤。
  亲爱的,小保罗。蒙德维尔盖的
  花园是一座行走中的墓碑
  “每一朵花需要像竖琴一样
  被雕刻的时光徐徐打开——”
  一万米高空读曼德尔施塔姆
  一杯禁欲系的咖啡,
  在我的对面不动声色
  这是一个古典主义者的早晨。
  香葱味薄烧葱饼,味同嚼蜡
  在空姐制服的有序位移中发出香味
  像反刍昨晚的两小时睡眠
  亲爱的,我想象不出你的早餐
  在高原反应里是否有神谕的光泽
  正如我无法预测在通铺的鼾声里
  有没有我明媚的脸
  原谅生活,原谅它制造的一切悬疑
  你今天的语言和行动
  每一步都在修改着我,
  充满我,它们脱离欲望的控制
  在世界的中心,靠近神秘感的启示
  一种类似于的文字游戏,其实更接近
  事物的本质,阿克梅派语言的硝烟
  在高空立体如伤痕
  “请从我的手指取走些许阳光
  和些许蜂蜜,正如珀耳塞福涅的
  蜜蜂在叮嘱我们。”
  我在书里尽快埋下头去——
  此刻,我想亲吻你的脚趾
  和你周围一圈让我沉迷的暗物质
  “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哦,我需要你。用我们阅读之外的
  和声,抱紧我。
  洛丽塔:譬喻,镜像及其他
  羊水里的洛丽塔
  超短裙裹住春光
  却旋转不了道学的
  有色眼镜
  晦暗的语言挑逗戏剧生活
  蜜桃在黑死病里陆续怀孕
  噢,我爱汽车旅馆
  噢,杀死镜子中的霍尔蒂!
  如同救赎与被救赎
  受到蛊惑的猎人
  像瘾君子大量携带骆驼牌香烟
  羞愧是一只五足动物
  撕裂安娜贝尔褪色的布娃娃
  修长的褐色手指梦游般越来越近
  交欢的粉红水母在午夜失联
  雌性动物的朋友
  雄性动物的朋友
  请用上颚抵住呼之欲出的名字
  嘘——别提爱情!
  ——而你是我的谁
  玫瑰圣母堂
  藏匿在叶尖的少女没有来
  水晶心的少女也没有来。
  沉默者啊,在今天
  你是第一个盗取火种的人
  从爱上我的那一刻起
  情欲戴着悲伤的面具
  彼此确认身体里的蜜糖
  玫瑰的睡眠陨落于虚空里的澄明之境
  像马背上游离的民族,不断复制着过去
  两个在暮色矗立中交叉的大海
  常常耽于美和想象。
  如果相信在闪电雷鸣的牧场上
  爱情是个长不大的死结,那么
  最初的大地之母的赞美诗
  就在这里。玛丽亚
  “这些束缚的巴洛克式之花
  为什么你忘不了它?”
  暮色萨福
  喜欢阅读的女人是一朵罂粟花
  危险而美丽的气息,像你打开的乳房
  一样柔软;
  “你能为我留下来吗?”
  安娜多利亚,船夫法翁在黄昏的
  爱琴海上搁浅——
  逃离的旧日情人   曾经披过你留下的浴衣
  而他什么也没留下
  包括那个叫萨福的女人
  (堇色头发,纯净的
  笑容好似蜂蜜的萨福啊。)*
  不只是优渥而自由的时光
  还有玫瑰色的嘴唇
  溺水者仿佛从睡梦中一闪
  金丝做的发罩裹住湮灭的气息
  ——安娜多利亚
  不要试图拨动七弦琴上低垂的暮色
  雷斯博斯岛上的女诗人们
  与大海对视
  直到彼此失掉语言的魔力
  多    余
  有些词语在没有
  说出来之前就已经生锈了
  与复杂的人类情感而言
  洁癖症患者更喜欢
  孩童眼底纯净的底色
  这日渐式微的薄凉
  即便有一天你卡住我
  天鹅般细长的颈项
  我还是会说:
  不!我的心已经死去
  它不能复制春天对每朵花的许诺
  在不被赦免的道路上
  越陷越深——
  献    辞
  ——题茨维塔耶娃及《新年问候》
  ……冷杉树枝伸进窗户,
  这个冬月肯定有些不一样
  带着来自塔露萨的书,
  有人在疗养院痛失爱人
  而所有的诗人都是犹太人
  一张脸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告别的手臂被撕裂
  纯种的奥尔洛夫马在圣彼得堡
  被黑夜骑行
  每天关心两地书,每天關注天气预报的准确性
  巴黎以远,猩红色的天鹅绒
  鸟巢和树枝生活的小镇,
  两个影子的纠缠,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玛丽娜,你蓝褐色的大眼睛
  切切的愿望清单被刻上烙印
  漂泊一生的最珍贵的馈赠
  不是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
  “终究所有的事物,无不是以决裂,以失去
  为了死才爱上,并且爱下去的。”
  我和你一样,被爱依旧是一件
  没有掌握的艺术,站在你对面
  在斯摩棱斯克。新圣女修道院的栗子树
  阴影下
  与自己相遇,看着你,不说话。
  失语的叶赛宁
  他苍白的脸,映着红色手风琴的绝唱
  在白银时代,像个独特而深刻的思想家
  “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世界
  特意为了表达对一切生灵的爱和恻隐之心,
  而创造出的一个器官。”
  那时,他19岁,把故乡的白桦, 木屋,原野,狗吠
  等统统带入彼得格勒。
  而叶赛宁情调,与那些秘密组织无关,譬如
  歌舞伎譬如自由逃逸者
  目睹被蹂躏的田野,异乡人喝下第三杯伏特加
  他说:我要把这个恶趣味的世界的赞美诗
  统统塞进欧罗巴的马桶!
  而漫长的柔情毫无出路
  俄罗斯啊,久病的饕餮之人
  扯掉向日葵的头颅,掏出一个流氓的爱情。
  念诗吧!念诗!
  重    生
  万物都有赴死之心
  比如这雪,悄悄潜入夜色
  在家族的墓碑下,蛇蜕正放在
  去年的园子里
  被施了隐身术
  紧紧拥抱昨天的胴体,
  ——先人的睡眠那么白!
  而此刻,塔希堤少女正穿越
  正午强烈的阳光
  走过棕赭色的皮肤和荆棘
  手中的陶罐,收拢遥远的每一粒
  种子,它还要回到天上
  回到树荫蓊郁的安提瓜群岛
  然后,包括献祭的礼物
  都丢入到孤独的人群中
  海市蜃楼般地消失
  新鲜的谷物在身后擦亮
  汗水像鸟一样迁徙。
  傲慢与偏见
  亲爱的伊丽莎白·班纳特
  遇到你的达西先生,你必须要有
  足够的智慧把他辨认
  用积极的无意义
  去对抗消极的有意义
  总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对你说:
  我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傲慢
  是啊,一首乏味的十四行诗
  会毁了它
  亲爱的伊丽莎白·班纳特
  爱情降临过的地方
  查茨沃斯庄园的植物都要
  比往年更加葱翠
  看,山毛榉树在晚风中
  也完全忠于自由的意志……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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