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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建理想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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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吉尔曼在其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她的国》中为女性构建了一个理想的栖息地,她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在作品中改革了服饰、空间、生态环境,使女性摆脱传统服饰的束缚和空间的囚禁,享受和谐的自然环境,与自然合二为一。
  关键词:吉尔曼;《她的国》;家园乌托邦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9)04-0111-03
  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1860—1935)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颇具影响力的女性主义作家之一。她一生著述颇丰,创作了大量的小说、诗歌、戏剧等文学作品,作品还涉及社会分析、政治评论等。她的乌托邦小说不仅包括“乌托邦三部曲”——《移山》《她的国》和《与她同游我乡》,而且还包括一些中、短篇小说,例如《戴安莎的作为》《睿智》《改变》等,具有系统性,并且这些作品体现出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的先驱特征。 《她的国》是其一部成书于1915年的乌托邦小说,最初连载于吉尔曼的杂志《先驱》,后于1979年正式出版。吉尔曼在书中描绘了一个仅由女性组成的独立社会,通过闯入的三名男性科学家与她国女人间的不断互动,他们在现实社会中习以为常的那些社会规范、意识形态逐渐遭到质疑、颠覆,最终彻底瓦解。吉尔曼通过三位男性的视角展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性世界——在那里,男性失去了尊崇的地位,女性对他们不取悦、不畏惧,以终身学习的方式自我发展。这个“女儿国”颠覆了男尊女卑的等级制度,揭露并批判了父权社会意识形态下推崇的女性特质背后所隐藏的男性中心主义。
  作为美国女性主义文学的鼻祖,吉尔曼毕生致力于唤醒女性的独立自主意识,重新定位女性角色, 呼吁女性从男权社会的压迫和囚禁中解放出来,并在社会变革中发挥应有的作用。在其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中,吉尔曼提出了改革社会,建设理想家园的梦想,小说中的女性具有“被唤醒”和“唤醒他人”的双重身份,负责改革社会的政治、经济、教育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让社会成为适宜女性居住的美妙家园[1]。本文着重探讨吉尔曼在《她的国》中构想的家园乌托邦,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即服饰、建筑空间、生态环境。
  一、服饰乌托邦
  服饰,是人类文明的标志,也是人类生活的要素,它除了满足人们物质生活需要外,还代表着一定时期的文化。它的产生与演变,与经济政治、思想文化、地理、历史及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等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它反映了特定社会的审美,也体现着权利关系,传递着一系列复杂的信息符号,表达身份地位、权威和情绪欲望,它既能给人以自由,也能是禁錮身体的牢笼。对女性而言,服饰具有规训作用,服饰的多与少、松与紧、红与黑、遮盖与裸露都蕴含着超越服饰的政治和文化内涵。波伏娃曾经在《第二性》中指出:“时装的目的,并非为了让她表达独立人格,而是为了把她和“超越性”隔开,使她成为男性欲望的牺牲品。因此,通过服装,社会不但不鼓励她独立,反而阻止她独立。”[2]对《她的国》中女性服饰的研究可以观察这个女性世界权利话语的运作机制,更能鲜明地反映出这个理想家园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
  19世纪的西方女性用紧身胸衣和厚重的长箍裙来加强身体曲线。紧身胸衣通常用多层布料纳缝而成,紧贴着胸至臀围之间的位置,对人体极为束缚,而厚重的长裙层层叠叠,有衬架支撑,沉重而缺乏生机,严重影响到女性的身体活动[3]。生活在19世纪下半叶的吉尔曼深谙服饰对女性的禁锢,她批判紧身胸衣和厚重长裙,认为这种服饰文化实际是社会对女性的规训,是父权意识形态的表征。这种意识形态以“美”为托辞,对女性身体进行定义和控制。 吉尔曼痛恨这种定义和控制,在其乌托邦小说《她的国》中改写了女性地位,重新诠释了“美”的定义。这种对服饰的改革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女性的抗争和奋进之路。而去繁就简、让身体自由、呈现身体的自然美是服饰改革的方向。吉尔曼在她描绘的民主、自由的乌托邦社会里,主张去除虚饰,让女性真正变成身体的主人,而不是时尚的奴隶。服饰是表达女性心理的符号,它具有革命意义。吉尔曼认为,只有舒适、自由的服装才能让女性获得身体的自治,继而才能在健康和灵活的身体基础上实现精神上的独立与自由。她国中的女人们穿着舒适,便于自由活动。初入她国的三位科学家观察到“她们没戴帽子,短发蓬松闪亮,一身轻便结实的衣着,很像短袍和及膝裤子,打着整齐的绑腿”[4]21,身着这样的服装,她们可以轻松自如地在树干上穿梭,可以敏捷地跑跳,她们的服装没有“女性特征”。从麻醉中醒来的他们发现他们自己身上穿着长长的无缝合的睡衣,非常舒适,鞋子舒服且样子好看,跟他们自己原来的鞋子完全不同,连叙事者本人都评论道:“她们想出来的衣服相当合理,这点我得肯定。”[4]37三位男士的惊讶体现了她国这个乌托邦社会的服饰舒适与美观并举的特征。在吉尔曼构想的乌托邦社会里,女性完全去除了矫饰与虚荣,她们的服饰没有吸人眼球的元素,没有魅力,而正是这种简约实用特质消解了父权制度下对女性外表的审美标准及其以间接方式对女性实施的性别压迫。服饰改革就是要改变社会的审美志趣,改变女性对自身的认识。她国的服饰注重实用性、舒适性,同时兼顾美感,如布料结实的外衣、柔软的连衫裤、及膝的短袍、轻薄柔软的棉内衣等等。此外,口袋的数量和种类令人称奇,第二层衣服上几乎满是口袋,经过巧妙的安排,在方便手进出的同时也不至于妨碍身体自由。吉尔曼的乌托邦里实现了女性的服饰自由,让身体自由。女性外表的重要性让位于能力,所以女性能够以最自然、最自我的状态生活,并发展自我,凭借内在的智慧而有所作为。
  吉尔曼笔下的她国服饰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女性服饰大相径庭。 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服饰从根本上束缚了女性身体的自由,不利于身体的自由活动,而她国女性着装崇尚自由舒适,是女性对身体自由的最本真的体现。吉尔曼从女性服装出发,提出其改革的创想,是其为女性抗争的奋进之举,去繁就简,呈现身体的自然美,让女性真正成为身体的主人,而非父权规训下男性审美的消费对象。她通过服饰改革彰显女性的内在价值,主张女性回归自然,回归自我,以智慧、自信、自然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   二、建筑空间乌托邦
  建筑,是人类为满足社会生活需要,利用所掌握的物质技术手段,并运用一定的科学规律、风水理念和美学法则创造的人工环境,它能体现社会政治经济背景,反映时代精神、风土人文。建筑,同服饰一样,是文化的记录,具有文化象征功能,它与权利机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具有辅助规训的作用。福柯曾在 《规训与惩罚》中强调空间布局对于权力规训的意义[5]。
  吉尔曼致力于促进女性解放,为女性发展提供自由空间,她必须进行建筑空间改革。她在乌托邦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建筑观念强调通过改革建筑和环境来促进女性解放,为女性发展谋求独立空间。其在《她的国》中进行的建筑空间改革最具代表的即为女性和儿童提供了独立的空间。她国的女人们“每个人都实现了一室一厅一卫,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们每个人就有单独的卧室和卫生间,而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增添了外面的客厅,用以接待朋友”[4]172。我们注意到,她国的建筑没有厨房,这个“天使”活跃的地方,人们可以在便利的公共餐厅点餐,然后带回家或是去树林里享用。即使是三位婚后的女性依然继续从事婚前的工作,无须在家中活跃于厨房,“相夫教子”,她们甚至不清楚什么是三位男性科学家口中的“家”[4]84。这是吉尔曼建筑乌托邦理念的核心部分,即无厨房式家庭。她通过废除家庭空间的厨房以及家务劳动的专业化为女性提供时间上的自由。在吉尔曼看来,家庭应该是女性休息的地方,而不是庸庸碌碌劳动的工厂,被家庭束缚的女性是不幸的,她们被剥夺了自我发展的时间、地点和机会。因此,吉尔曼试图通过写作来赋权,用建筑空间的布局将女性从繁重的家务中解放出来,家庭空间不再是束缚女性的场所,广阔自由的社会空间才是她们的发展天地。
  在《关于儿童》中吉尔曼批判了建筑空间对儿童的忽视,家庭中孩子的活动空间狭小,存在各种问题,不管从房子的外观还是从里面的设计来看,这些空间里都没有孩子的地方。台阶、窗户、桌椅的设计都没有考虑儿童的需求。针对这种情况,吉尔曼在她国中专门设计了儿童空间。她提出儿童游乐室的设计和建造必须着眼于儿童的快乐,并且要经久耐用。在她国,“专为婴儿而造的房子与花园不会伤害她们——没有楼梯,没有转角,没有不牢固的可吞咽的小物件,没有明火——简直就是婴儿的天堂。”[4]148这些针对儿童的建筑设计体现了吉尔曼对儿童的重视。一方面是由于儿童承担着国家的未来,他们理应得到特别的照顾;另一方面,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婴幼儿是阻碍女性走出家庭的因素之一。吉尔曼的乌托邦小说预言了日托中心的重要性,她的乌托邦构想在当今社会已然变成现实。吉尔曼通过倡导专业化育儿和建造安全的儿童游乐场所,为有孩子的职业女性解除了后顾之忧,将女性从被禁锢在单个家庭里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全面支持女性进入社会公共区域,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为社会带来更多的生命力。
  当女性摆脱了家务劳动和育儿工作,女性可以真正进入劳动大军中,争取经济独立。但是,女性的生理劣势被夸大,一些工作岗位根本不对女性开放,因此,吉尔曼倡导女性积极投身体育锻炼,这不仅能够让女性在运动中学会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肢体、呼吸、节奏等,而且有助于提升女性的自信心。她国里,城市建筑不乏娱乐健身场所,三位男性虽然被“囚禁”,但他们仍可自由出入健身房,可见体育馆在她国相当普遍,亦可见她国对体育锻炼的重视程度。她国中的女人们个个身形敏捷是不无原因的,而她国的服饰也非常便于运动,“她们的第一层衣服是人类想得出来的最好的运动服,穿着可以完全自由地活动。”[4]45这里,吉尔曼对建筑空间的改革与对服饰的改革是交互相应的,他们共同指向一个目标:身体的自由和健康。吉尔曼强调女性应该参加体育锻炼,注重身体的敏捷和健康。
  三、生态环境乌托邦
  在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一次浪潮中,女性不仅在法律上争取财产权、选举权及受教育权,同时也涵盖了自然环境等方面。作为当时最杰出的女性主义者之一,吉尔曼所构想的乌托邦当然也包括对当时美国社会自然环境的批判。在吉尔曼的乌托邦社会,不管是现代化的大都市还是海滨小镇,抑或是偏远乡村,工业与农业的发展都是在保护自然、维护生态的前提下进行的。她所构想的乌托邦社会没有污染,没有浪费,没有对自然的威胁。
  在小说中,吉尔曼构想了一个生态和谐的乌托邦。城市是花园,女性是城市建设者,她们倡导和谐、和平、秩序在乌托邦小说中得到体现。《她的国》所呈现的小国寡民社会里,农业经济非常发达,人与环境和谐统一。她国的女性懂得合理利用自然环境,让城镇与自然融为一体。三位男性初入她国,看见的是开阔的绿色田野和精心栽培的花园,良好的道路四处蜿蜒,赏心悦目。“路是由某种坚硬的人工材料铺成,微微倾斜,以便雨水外流,每一个弧度、斜坡、沟槽都和欧洲最好的路一样完美。道路两边都有两排树为人行小径遮阴,树之间有结了果的小灌木和蔓藤,座椅和小小的路边喷泉随处可见,鲜花处处都有。”[4]25他们看到如此的城市布局后感到震驚。三位男性的惊诧凸显了她国与当时迅速城市化的美国社会的强烈反差,引发我们对工业文明与生态环境的反思。她国里一尘不染,没有烟,没有噪音,每样东西都美丽有序,洁净无瑕,处处弥漫着最舒服的家的味道。在吉尔曼看来,自己的家乡——美国加州非常可爱,但人类在自然里创造出令人厌恶的垃圾,加州与她的国的对比让我们看到了吉尔曼乌托邦社会中的生态和谐,是适宜栖息的理想家园。
  此外,她国的农业也已经发展到了顶峰,农业生产高度发达,在同样大小的土地上,它们需要更少的劳力来耕种,却结出更多的果实,还能保护土地,肥沃土壤。季节性作物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重视,水果、坚果、谷物和浆果几乎全年都有,而且她们“有一套完美的利用原有产物滋养土地的方案, 餐桌上的食物残余、木材或纺织业的植物废料和排水系统中的固体物,都被适当地处理与组合——从土里来,到土里去”[4]108。这里的土壤日益富饶,而非在地球其他地方常见的日渐贫瘠。《她的国》呈现的有机农业生产,体现了吉尔曼对现代化进程的担忧。放在当前语境来看,当人类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对自然界的索取越来越肆无忌惮时,她国人对待自然和土地的态度几乎成为一种生态乌托邦,吉尔曼对环境破坏的救治策略和殷切期盼,体现了作家的生态前瞻性及其生态观的进步性。
  四、结束语
  吉尔曼的家园乌托邦的核心理念是使“新世界的新人类觉得它‘像家’,我们比过去更爱它”[6]。她从女性生态主义视角出发,通过书写的方式批判现实,在作品中改革服饰、建筑空间及生态环境,为女性营建和谐理想的家园,使其摆脱传统服饰的束缚和建筑空间的囚禁,跳出父权社会的男性审美评判,并从家务及育儿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全面投身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达到她与社会、她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吉尔曼的家园乌托邦思想中的很多观念对于当今的我们如何建设理想家园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
  [1]曾桂娥.托邦的女性想象: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小说研究[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2.
  [2]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M].桑竹影,南珊,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311.
  [3]刘百吉.女性服饰史话[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4]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她的国[M].朱巧蓓,等,译.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
  [5]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6]Gilman, Charlotte Perkins. Charlotte Perkins Gilman’s Utopian Novels. Ed. Minna Doskow. London: 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es,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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