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甘为『铲屎官』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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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之迷人,一言难尽:有时神秘优雅,有时活泼亲切,有时孤傲淡定,有时甜蜜贴心。它们带给文人丰富的美、感动和想象,使文人创作出多样的文艺作品。有猫相伴,生活充满亮点;拥猫入怀,万事心满意足;手捧猫书,如与古今中外的猫友大谈“猫经”,时常会心一笑、拍案叫绝。
“人和猫的故事,在每一个有爱的角落传播,像春阳的芬芳、夏阳的热烈、秋阳的静美、冬阳的柔暖。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猫不见了,我的整颗心都会是空荡荡的。养猫与读书对我而言,就像我的两只手,相辅相成,编织出多彩的生活。”
——村上春树
据文料记载,至迟在宋代,陆游、黄庭坚、罗大经已写下温馨可爱的诗作,对于“小奴”(宋代对猫的称呼)这个文人书房中的“捕鼠高手”兼“伴读书僮”,表达了佩服和喜爱之情。民国初期掀起新文化运动后,文人创作的新诗、散文、小说中,也屡见猫咪的身影。许多我们熟知的文人大师都与猫有着风趣的故事。帮猫儿打架的钱钟书、最爱爬在丰子恺头上的猫咪、苦候夏衍八年的老猫......在不少文人用自己的情感,写出了带有作者人格烙印的独特的“猫”。
猫有“特权”
从文人的描述看来,几乎没有一只猫是很乖、很温驯的。季羡林的爱猫“虎子”因脾气暴烈如虎而得名,“一见人影,它就做好准备,向前进攻,爪牙并举,吼声震耳”。另一只爱猫“小咪咪”则喜欢在稿纸上尿尿,“它偏偏看上了我桌子上的稿纸。我正写着什么文章,然而它却根本不管这一套,跳上去,屁股往下一蹲,一泡猫尿流在上面,还闪着微弱的光”。宋云彬的“一本暖红室刻的《牡丹亭》”,曾经被二房东的大黑猫抓破。徐志摩说他的爱猫“法国王”是“一只没遮拦的小猫”,在他写作时经常“抓破你的稿纸,揣破你的墨盂,袭击你正摇着的笔杆”。
但文人就是那么轻易地接纳了猫的这些小缺点、小使坏,不会想要去教训它、改变它。季羡林的重要文稿被尿湿,他也绝不责打小猫:“我心里真急,但是,我谨遵我的一条戒律:决不打小猫一掌,在任何情况之下,也不打它。此时,我赶快把稿纸拿起来,抖掉了上面的猫尿,等它自己干。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哭笑不得。家人对我的嘲笑,我置若罔闻,‘全等秋风过耳边’。”宋云彬珍藏的书籍被抓破,妻子打猫,他还替猫说话:“妻打了它几下,赶它出厢房去,我却劝妻不要动气,因为它实在不懂得什么是名著或珍本,偶尔高兴玩玩也是兽之常情。可是它经此一番惩戒,竟负气不到厢房里来,最后还是我硬把它捉了进来,拿大块的猪肝请它吃,好好地抚摸它一回,它才照常到厢房里来走动。”徐志摩写作时被猫打扰,却说:“但我就爱这捣乱,蜜甜的捣乱,抓破了我的手背我都不怨,我的乖!”
文人如此宠爱、宽容猫咪,一方面是“猫性”如此,人尽皆知;一方面是中国文人的内心都向往逍遥自在、卓尔不群、潇洒脱俗的境界,也可以说他们心中都住着一只独立又自由的猫。中国文人常常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不肯随波逐流,有点像人类社会的边缘人,如果是讲究创意的作家、诗人、画家,更是不可能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常常被旁人说有艺术家的臭脾气。猫游走在驯化和未驯化之间,古灵精怪,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爱猫文人描写这些猫是如何跳脱框架、不守规矩,我们在阅读这些文字时,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一点:他们完全没有数落、责备这些猫的意思,反而带有一种敬佩欣赏的语气,甚至还会有一种向往羡慕、自叹不如的意味。
文人宠猫“成瘾”
猫咪都有着俊俏的脸、明亮的眼睛和毛茸茸的身体,天生可爱讨喜,一举一动、姿态优雅。光是观察、欣赏猫咪的模样和举动,就是一种
绝佳的美感体验,便足以让文人成为猫痴。民国初期的爱猫文人,无一不是以热情生动的笔触,细腻入微地描写猫咪的外形和一举一动。老舍先生一直是著名的爱
猫人士,他的作品《猫》更是写猫的名篇。猫儿是贪玩的:“可是,赶到它决定要出去玩玩,就会走出一天一夜,任凭谁怎么呼唤,它也不肯回来。”猫儿又是可爱和淘气的:“过了满月的小猫们真是可爱,腿脚还不甚稳,可是已经学会淘气。妈妈的尾巴,一根鸡毛,都是它们的好玩具,耍上没结没完。”猫儿还是认真的:“及至它听到点老鼠的响动啊,它又多么尽职,闭息凝视,一连就是几个钟头,非把老鼠等出来不拉倒!”猫儿更是温柔可亲的:“它要是高兴,能比谁都温柔可亲: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儿伸出来要求给抓痒,或是在你写稿子的时候,跳上桌来,在纸上踩印几朵小梅花。”在老舍的笔下,这一个个小精灵已不是宠物,而是他自己的孩子。
郑振铎1925年写了篇散文《猫》,说他们家养的猫“花白的毛,很活泼,常如带着泥土的白雪球似的,在廊前太阳光里滚来滚去”。《猫》一文中描写了郑振铎三次养猫的经历,围绕着“养猫”这一中心,描写了他们一家人与三只猫的故事。三只猫的外貌、性情各不相同,结局也不尽相同,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亡失了,令他与家人悲痛、遗憾,以至于最后“自此,我家永不养猫”。
丰子恺一生养过很多只猫。在他的笔下,猫也是一个重要角色,他的画作和文章里均出现过许多猫咪,这其中包含他曾经养过的“小四”“白象”“猫伯伯”......这些猫跟丰子恺一起经历了乱世,如此的陪伴也让丰子恺即便在最艰难的时期,都不曾放弃养猫。如丰子恺在《白象》中形容:“白象真是可爱的猫!不但为了它浑身雪白,伟大如象,又为了它的眼睛一黄一蓝,叫做‘日月眼’。它从太阳光里走来的时候,瞳孔细得几乎没有,两眼竟像话剧舞台上所装置的两只光色不同的电灯,见者无不惊奇赞叹。”
情感细腻
猫咪的感情表达比较间接含蓄,在主人回家时,它不会伸着舌头冲过来朝人猛扑,而是先远远地观察或慢慢地走近,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静静地躺在人的身边了。宋云彬在上海租屋时,二房东养的大黑猫与他十分友好,宋云彬熬夜写稿时,大黑猫便静静地陪着他:“冬天夜长,我写作往往要过一二点钟,它总是睡在我身边,鼻子里呼呼作声,有时候懒洋洋地醒来,伸着脚,弓着背,轻轻地叫出一声‘鸟乎’,好像在警告我时候已经不早了。”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序中,写到他养的爱猫“法国王”,时常“来你鬓发边擦一下,手腕上咬一口,偎着你鼻尖‘爱我’的一声叫又逃跑了!”感情丰富的徐志摩是懂得猫国语言的人,把“喵”翻译为“爱我”,非常传神,既是音译也是意译。徐志摩曾送给胡适一只猫,叫作“狮子”,徐志摩到胡适家拜访时,时常跟这只猫玩。在徐志摩发生空难之后,胡适写了一首诗叫《狮子》,诗中说这只猫蜷伏在胡适背后睡觉,胡适原本嫌这只猫妨碍活动,想把它推开,突然想起徐志摩,就轻轻
拍着猫,说:“你也失掉了一个好朋友。”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旁人不觉,反而是猫咪默默地走了过来,静静地躺在人的身边,猫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它的关心和陪伴。故也是要有文人那样细腻的心思、丰富的感情,才可以了解猫的这种表达方式,才可以和猫的心灵相通。
“猫”的象征
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步入文坛的奠基之作――《我是猫》体现了一种不同的风格和态度。《我是猫》的主人公是一只没有名字的猫,它博学多识,通晓古今,同时又针砭时弊,蔑视权贵,对人类的弱点讽喻得十分透骨。小说尽管以“猫眼看世界”,但写来写去,创作主体还是人类中的一个“我”,或是人类的邻居、地球上的另一只猫。这只猫具有人性,或者人化了,不再是一个客体,而是一个有自己的意识、学识、主见的主体,具有讽刺和批判精神。
“猫”作为主人公,在读者眼里显得荒唐可笑,因此获得一种戏剧性的反讽效果,增加了童话般的诙谐色彩,使作品轻松欢快。同时,“猫”作為“非人类”和人类保持距离,这就使“猫”的叙述有一种客观超然的观察姿态,避免了人为主观的情感色彩。“猫”的视点使我们意识到在动物看来怪异的现象,在我们人类却见怪不怪。文本中第一人称的内聚焦叙事和第三人称全知全觉叙事的不断切换,使我们的视野十分开阔,既有动物的新颖观察,也有人类的理性思考。整篇小说表达了对明治社会深刻的、尖锐的批判,作品洋溢着强烈的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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