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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翎毛画与17世纪西方飞禽画创作思想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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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宋代翎毛画追求生动活泼,而17世纪的西方飞禽画则追求写实逼真,二者同为追求真,但一个追求生动,一个直面死亡,本文试图通过分析二者的文化背景来阐释东西方审美的差异性。特别从东西方的宇宙中心观和生死观两方面进行阐述,强调东方的以人为中心和西方的以神为中心,以及东方的对于生的追求和西方的对于死的思考。
  关键词:翎毛  飞禽  生  死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0)02-0025-03
   一、起源与概念界定
   中国翎毛画的起源可追溯到石器时代的《罐鱼石斧图》,而西方的飞禽画最早则出现在公元4世纪时期的庞贝壁画中。本文将翎毛画界定为宋代花鸟画中的翎毛画,即包含鸟类禽类的花鸟画。将飞禽画则界定为17世纪西方静物画中的飞禽类绘画,即包含鸟类禽类的静物画等。花鸟画作为独立的学科,是在唐代确立起来的,却是在宋代开始繁荣起来。以宋代院体画为代表的花鸟画,追求生动形象,富贵华丽,可谓开创了花鸟画的一个新的高峰。并且,花鸟画中的鸟类,即翎毛,是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且活泼灵动,仿佛真实的鸟儿跃然于画纸之上,给人以真实而美的享受。静物画形成于 16 世纪后期,不同时期和流派的静物画呈现出不同的题材取向,西方经典静物画以 17 世纪的荷兰最具成就。 [1]以荷兰画家为代表的静物画中出现了大量的猎物,其中包括死去的天鹅、鹧鸪、鹦鹉、野生飞禽等。这些死去的飞禽有胸口淌着血的、有双脚用绳子紧绷倒挂于墙上的,也有扭曲着脖子被摊在餐桌上的,画面充斥着凝重、厚实、沉稳的气息。一个生机勃勃,一个沉重忧郁,因此本文将宋代翎毛画与17世纪西方静物画中的飞禽画相比较颇具代表性。
   中国画中的花鸟画常与西方静物画中的花卉禽鸟相类比,同时花卉与禽鸟作为绘畫题材,东西方在表现方式上呈现出迥异的风格。本文由艺术面貌的差异反推其艺术创作思想的差异,特别从宇宙中心观和生死观两方面将二者在创作思想上的异同点予以简略探讨。
   二、宇宙中心观比较
   宋代完成了儒学复兴,产生了新儒学。“理气论”是宋代新儒学中重要的哲学问题。而这里的“理”,主要是规律的意思,以“理”为宇宙本根,是事物之根本。理学家说明了宇宙天地万物能够生成的原因是“理”,画家描绘自然万物也就必须知其“理”。虽然说宋代理学家对“理气论”的诠释最终是为了给儒家伦理道德学说找到了宇宙本体论上的理论基础,但是对“理”的提倡,讲求致知,穷理对绘画美学产生的影响是重要的。
   在中国的理学思想中是不存在鬼神的,没有西方宗教中对于上帝的崇拜,理学思想讨论的内容始终是以“人”为中心的,例如人的道德、人格、修养等。以“人”为中心的中国理学思想塑造的世界观强调,“理”是外在于人的“无限存在”,但人是极其短暂的“有限存在”。人们能够掌控的仅仅是有限的几十年的时间,这短暂的生命对于高于自己有限生命的“无限存在”显得极其渺小。“死亡”亦是高于人有限生命的“无限存在”。因此,宋人恐惧对于死亡的无知以及对于死亡的无法掌控。然而正是因为生命的短暂和美好,人们极力地讴歌生命的伟大和奇妙。在历史的长河中,每一个短暂的生命都为这无限的历史长河增添了几分绚丽的色彩,因此宋人笔下的花鸟是丰富多彩的,是生机勃勃的。如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画中的锦鸡羽毛光滑鲜亮,眼睛望向上角的一对正在嬉戏的彩蝶。锦鸡似乎被对面的一双蝴蝶紧紧地吸引着,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呼之欲出。以人为中心的中国理学思想,强调生命正因为短暂易逝而显得格外美好,宋人笔下的翎毛更是漫漫历史长河中短暂而绚丽的颜色。
   而西方文化中,特别是在基督教影响下的文化是以神为中心的。显然,神是超越时间限制的不会死亡的存在。更加关键的是,基督教中的神可以使人因为信靠神而进入永恒的生命中,也就是说人可以永远不死,因此,在基督教影响下的西方文化可以坦然地接受死而丝毫不必避讳谈论关于“死”的问题。恰恰相反,基督教强调只有正视死亡才是一个人获得新生命的开始,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同时,以神为中心的西方基督教文化强调世界是上帝创造的,万物本来的形状和特性就是最好的,人们无需改变什么,接受上帝所创造的一切,包括枯萎、凋谢、饥饿和死亡。[2]在画面上真实地再现生命循环的规律,便是对创造者和受造物最大的尊重。
   静物画创作中的艺术观念的表达,既是特定历史时期社会趣味的一种反映,同时也是作为创作主体的艺术家的一种个人行为。传统的静物画基本上以体现某种宗教和人文精神为内核。[2]17世纪的西方刚刚经历过宗教改革,在宗教改革的影响下,艺术观念也开始改变。艺术家们从原来的对死亡的惧怕,变为坚信死后有一个更加令人向往的天堂,因此才能够更加从容地面对死亡,直视出现在画面中的各类枯萎凋零的生命,表现在绘画题材上,则是出现了一大批描绘餐桌上的死去的飞禽等死亡动物的绘画题材。如威廉·范·埃尔斯特的作品《鸡与兔》,描绘的是倒挂于墙上的野鸡和兔子。
   以人为中心的理宋代学思想与以神为中心的西方宗教思想,垫定了中西方不同的宇宙中心观的差异。中国生活一直遵循着经验性的伦理道德规范,西方生活始终围绕着宗教,以致双方绘画走向不同的方向,呈现不同的绘画面貌。[3]
   三、生死观比较
   以人为中心的宋代文化认为,人终有一死,死亡意味着生命的终结。中国历史上对于死人名字的禁忌一直存在,因为缺乏科学知识,通常把死亡视为恐怖的、神秘的。死亡在宋代文化中被视为禁忌,因此在讣告中通常不会直接提及死亡,而是会使用隐喻或者委婉语进行替代[4]。中国的避讳文化,便对死亡避而不谈,以此削减因死亡而产生的恐惧。中国人不仅忌讳谈死,也忌讳在画面上表现死亡的东西。因此在宋代翎毛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死去的鸟类,都是充满生机,活泼灵动的禽鸟,它们或活跃在枝头,或戏玩于丛中,或展翅于高空,时而衔着果虫,时而饮于湖水。因此,宋代的翎毛画是充满生机的,是鲜活生动的,是禽鸟最真实的生活记录,每一幅画都像是在自然界抓拍的一个场景。因此,宋代文化基于对死亡的避讳,以及对生命力的追求,诞生了一批批优秀的栩栩如生的宋代工笔花鸟画。    而在西方的静物画中,特别是16世纪中后期,静物画逐渐完善起来,象征和寓意成为主角。如在花卉或者水果的构图中放上头骨,代表生与死的对立,有时则更微妙,如水果的金黄色表皮上的疵痕、玫瑰花上落下的一片花瓣、正被火烧尽的蜡烛等等,画家们时常关注那些象征生命和美稍纵即逝寓意的物像。以荷兰静物画为代表,出现大量的死去的鸟类、兔子等动物,这些动物的表情真实地反映着死亡的气息和面貌,画家不再刻意美化黑暗、血腥的畫面,而是真实的表达。出现在这一时期的表现“虚空”主题的静物画,与中世纪基督教思想也有着直接联系。[2]可以说,正是由于由1517年马丁·路德发起的宗教改革,还原了圣经真实的含义,而不再成为统治者恐吓人们的工具,圣经解释权不再归教皇所有,而是每一位愿意相信上帝的信徒。宗教改革为人们揭开了真理真正的含义,将人们从死亡的恐惧中解救出来。他们不再活在“因行为称义”的绝望中,而活在“因信称义”的内心的平安之中,并且相信那位死去的耶稣已经通过死亡战胜了死亡,因此,他们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
   同时,宗教改革回归圣经真理,赋予了被造物真正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无论是生的或是死的,是干净的或是肮脏的,是完整的或是残缺的,是光明的或是黑暗的,都可以作为绘画素材融入画家的作品中。他们每日所目睹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创造物,它们都很重要。[5]
   四、结语
   宋代翎毛画与17世纪的西方飞禽画之所以风格迥异,是因为二者生长的土壤不同。前者在以人为本的理学滋养下,追求生动活泼,避讳死亡,宋代对于死亡题材的绘画可以说是空缺的;而后者则在基督教影响下置之死地而后生,敢于直面死亡,因此死亡题材的绘画在西方可谓盛行一时。东西方都追求写实传神,但在方式上表现的各有特色。中国文化应在保持绘画语言的基础上,多一些对生死的思考,在科学发达的今天,人们不必避讳死亡,相反应该正视死亡,由生死问题引导人们更多地思考人怎样可以更好地活着,进而丰富中国绘画的题材和内涵。
  
  参考文献:
  [1]恩刚.荷兰静物画题材与构图特点的研究[J].美术大观,2017,(04).
  [2]焦燕清.静物画的高度——西方名家作品精选[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
  [3]周莹.相似语境下——中国花鸟画与西方静物画风格比较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7年.
  [4]周丽丽.禁忌词的避讳——中德讣告中“死亡”概念隐喻比较研究[D].广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17年.
  [5][美]弗兰西斯·薛华.前车可鉴——西方思想文化的兴衰[M].梁祖永,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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