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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与“国家美学”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洪波

  有人跟我说,现在有一种以抨击张艺谋为乐的情绪,不信你去看看《墨攻》,镜头都不清晰,还得到那么多好评,《黄金甲》比《墨攻》不知好上多少,得到的却是一片劣评。
  《黄金甲》的音像技术水平很好,好到无可挑剔。但作为一部电影,我从中只看到了无节制的腐烂与奢靡。《墨攻》纵然技术上不完美,至少没有把生命等同于道具,没有把国家等同于宫廷,仅此就不是《黄金甲》可以企及。
  《雷雨》需要改变成《黄金甲》,只是因为只有把舞台扩展到“国家级”,才足以构造张艺谋式大片,在这个级别上,才有理由去调用如蚁的兵丁和铺张的布景。也正是这样的舞台扩展,使得《雷雨》对人性的揭示被代之以权力抢夺,于是一场无关是非乃至无是无非的阴谋政治大戏得以上演。
  好莱坞制造的视听盛宴,无论拯救大兵、冰海沉船还是世界末日、环境灾难,仍然着力表现正常的人类价值。这部大片不然,它是单纯的视听盛宴,只有“试机碟”的价值,因为它内在地贯注了腐烂的权力哲学和阴谋政治。
  这部影片以豪华的排场隐然调动人们对支配欲的向往,为权力意志做着背书――拥有登峰造极的权力,就可以调用一切,除了那几个围绕权力争斗的人。有人说陈凯歌已堕落,而在陈凯歌的影片里,尽管也缺乏对日常生活的关注,但绝不会出现对权力的顶礼膜拜。张艺谋的大片,几乎总是忍不住对权力的赞羡。
  《黄金甲》中,除了那几个砍砍杀杀的宫廷头面人物,再不会让你看到一张具体的脸,一个具体的人。那望不到头的人阵,只是些被征用的活动工具,镜头没有兴趣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一秒钟。他们只有功能,要么用来被杀死,要么用来杀人,或者去急急摆布花钵。人只是大型团体操中的一个位置,如同大型机器中的一个零件,无数的人共同构造一个壮观的场面,这样才会被拍入镜头。
  这部大片也以穷奢极欲的画面为国家仪式的铺张制造着法度。在影片中,王廷气象必须满眼金玉,王廷仪式必须齐整庄严。流光溢彩的画面,不仅满足着人们的视觉,而且满足着人们关于国家盛事的铺排想象。
  政治无所谓是非对错,只有胜败,只有“规矩”,只是“权力抢夺”,只是“帝王家事”,与天下生民无关。人无所谓个性与价值,只是工具,只是零件,只是场面中的一个节点,镜头空缺中的一个填充,视觉安排中的一个要素。这种追求不仅是一种个人风格,而且正在上升为某种程度的国家美学。
  演出市场上,由地方政府倾力支持的“大型歌舞”,已经不再表现人的生活状态,而是着力展现奇异的“地方风情”,演出场所则从剧场逐渐变成“大型山水实景”,水光山色一变而为灯光梦幻,《印象刘三姐》、《印象西湖》、《印象西安》等“印象演出”风靡一时。
  在城市面貌上,视野宏阔的广场到处出现,“再造一座新城”的宏大手笔见之不鲜,建设“景观大道”、“形象展示区”的风尚蔚然而成,显示着一种去除市民生活内容而追求大尺度视觉美感的唯意志论,而且这种追求并未受到有效的制约,背后有着权力意志高张、人民意志消失的浓重影迹。
  大型仪式更是成了竞斗豪奢的良机,各地所办的节会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为追求,因此需要展示令人瞠目的大型场面,鲜花铺地、巨型雕塑、人山人海都成了家常便饭,好像没有这些就不足以“展示形象”、“以示富强”。
  这是一个需要宏大场面以满足梦想的时代,于是张艺谋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时代的“国家导演”。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我们可能会看到一场最高规格的“张艺谋大片”,如果是这样,那将是把价值内容从艺术中剥离甚至把负价值加入艺术之中的形式美学的巅峰时刻。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杂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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