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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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闻 桑
买花少女与卖花姑娘
“花仙子”的花就是不同于别的花店,本该初夏时节盛开的勿忘我却在早春先声夺人了。惊蛰雷未响,它那浅蓝色的花朵就抢先绽放在乍暖还寒的风中,椭圆状披针形互生叶衬得花儿格外幽静,三五朵长在柔弱纤细的茎枝上煞是好看。
“这是正宗的欧洲勿忘我,不是普通的小花小草哩。你看这匍匐根状茎上的分枝就可见一斑,花柄无几,叶片上还有一些不起眼的短伏毛。”卖花姑娘是一位花样年华的南国少女,名叫莫婷婷,操一口夹杂港味的普通话。
她是深圳人,三七之乡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知道她为什么要到这东邻广西南接越南的边疆来开花店,然而这一切并不重要。因为春天是一个多情的季节,三七之乡的哥儿姐们也需要用一种高雅的礼品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为此,“花仙子”在城西一开张,就吸引了许多红男绿女,生意格外兴隆。
“二00三年的春天令人难忘,SARS疫情给人类带来的是恶梦和忧虑。其实早在三十多年前,美国生物学家卡尔逊女士就发表过一份震惊全美的报告,认为花草遭受荼毒,连鸟雀也不能幸免,这样的春天让人寂静可怕。但遗憾的是,她的呼吁至今仍未唤醒人类……”那是一个正午,“花仙子”弥漫着淡淡的温馨,莫婷婷趁别人午休顾客稀少的间隙,坐在店内的电脑屏幕前,十指如行云流水般在键盘上流动。
这时,从街头走过来一个打着蓝底碎花伞的女孩。女孩看到店里各式各样芬芳的鲜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惊喜。她推开店门,说:“小姐,我买一束勿忘我。”
莫婷婷站起身从保鲜桶里挑出几枝勿忘我,并用薄薄的透明纸扎紧包好,附上一张浅蓝色的信用卡,微笑着递给那个女孩。
女孩接过那束花闻了闻,觉得挺满意,付了钱匆匆离去。此后,女孩每天上午都要来这里买花。
莫婷婷对这位忠实的顾客颇有好感,很快就弄清了女孩的身份。她叫简丹,是市中心医院传染病区的一名护士。
简丹还是每天都来买花,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有一天,她却出乎意料没有来,莫婷婷好像失落了什么,整天魂不守舍的。好几次给顾客找零钱都出了错。
这天傍晚,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刚要打烊,简丹突然来到花店。只见她头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臂上还戴着黑纱,满脸的悲伤。莫婷婷心尖儿一颤。她很想问一问是不是医院出了什么意外,但嘴巴张了张没有问出口。
简丹仍然像往常一样买了一束勿忘我。轻轻地吻着。蓦地,她无意中瞥见柜台里有一本书,书名叫《呵护家园》,便问莫婷婷:“这本书是刚刚出版的吗?”
莫婷婷点点头,把那本书拿给她:“这是一个大学生志愿者的遗作。”
没想到简丹看了看封面上的作者名字,就立刻发疯般地跑出花店,把那束勿忘我也遗忘在了柜台上。
暮色苍茫,郊外坟地一片沉寂。简丹把那本书放在一块大理石墓碑上,悲悲切切地说:“你的愿望实现了。潘杰,你生前呕心沥血写的《呵护家园》出版了!”
莫婷婷捧着那束勿忘我也来到了墓地。站在碑前,她的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流。
简丹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你、你是不是叫莫婷婷?”
莫婷婷抽泣着点点头。
“你来这三七之乡开花店就是为了潘杰?”
“是的。”
“你早就知道他长眠在这儿?”
莫婷婷没有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他?”
“我没有勇气见他呀。医大毕业,凭他的才华完全可以留读硕士研究生,可潘杰一定要来这偏远的三七之乡拯救病人。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他。以后我又后悔,就天天读他留给我的手稿。我来这儿打听到他跟你在一块儿,我想你们会幸福的。没想到他……”
“潘杰一来就遇到了那场可怕的瘟疫,在与SARS的搏斗中他也被感染了。我见他孤身一人,就请缨留下来照顾他。他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和他青梅竹马。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窗,感情很深。不怕你笑话,我很爱他!可他爱的是你,弥留之际还在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
莫婷婷痛不欲生,猛地搂住简丹。
墓地细雨蒙蒙,勿忘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两个女孩相抱痛哭。
几天后,三七之乡里多了一位年轻秀美的白衣天使。
磨刀霍霍向猪羊
“老子叫你赚,赚你妈的一把红刀子!”清明雨纷纷,夜深人静时,“留香居”酒家传出了霍霍的声响。那是店主刘非在磨刀。
磨刀缘于隔壁“太白醉”饭店的欺人太甚。饭店的主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师弟徐成淼。他从一家机电设备制造厂下岗后,早先一直在沿海闯荡,发了财就杀回三七之乡开了家连锁店。这磨盘湾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虽说地处城乡结合部。但南来北往歇脚的特别多,农民赶集来小酌,干部下乡也少不了在此一聚,三教九流的人多了,生意自然旺,大把大把的钞票让刘非半夜都笑醒,不想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活生生地挡了他的财路,令人好不懊恼。“太白醉”门面装修得亦俗亦雅,挂起白天夜晚都发亮的大招牌,一开张那气势就把“留香居”比下去了一大截。
“太白醉”名不虚传,掌勺师傅是得过满汉全席烹饪大奖的,跑堂端盘的是清一色的小姐,秀色可餐,净是一些把削皮黄瓜说成是“玉女脱衣”的主儿,一下子就把连锁店物美价廉的优势凸现了出来。不用说,那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没出两个月,就把刘非的酒家弄得一天到晚开不了张,倒赔进去很多钱。
刘非万般无奈,只好每天两三点钟就起床,用三轮车拉着炉子和锅灶,到市中心繁华地段去摆摊卖早点。谁知半年光景下来,不但没赚到一个铜板,人倒累瘦了一大圈。一看隔壁成天车水马龙,红男绿女,拥出拥进,他越想心越烦,一气之下把锅炉碗筷全部扔进了垃圾堆。
他要杀人!
要说这见风长的杀机与前几天争抢同一拨客人不无关系。那天淅淅沥沥的一阵春雨,把几个稀稀拉拉的行人都赶进了屋里。只眨眼工夫,老天爷又放晴了,西坠的斜阳黄黄地铺在屋脊上,一只花斑狗从对面屋檐下恹恹地走过来,伸出前爪舒展舒展身骨,然后伏在地上,张口吐出猩红的舌头,一双慵倦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留香居”玻璃橱柜里的烤鸭,馋涎欲滴。刘非那体态丰腴云鬓凌乱的老婆,伸伸懒腰正嚷嚷着关门了事,蓦地从街头走来两个掖手提袋的男人,紧跟着就有七八个汉子撞进眼帘,老婆瞳仁里顿时放出灿然的光芒。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帮外地来的生意人,想到这里饱饱口福,于是迅速调整面部的表情,站到街上声音甜腻腻地招呼:“先生,这边坐,好酒好菜,一应俱全。”
那帮东张西望的客人果真就来了,刘非也是一副殷勤相,挂出宾至如归的笑容迎上前,正欲请客人坐时却出现了意外。隔壁的三个花枝招展的小姐冲出来,拦住客人热情地吆喝:“先生这边有请,太白醉饭店,名厨主理,生猛海鲜,童叟一价。”
被拦截的客人打了个趔趄,面面相觑,又看看两家馆子拉客的阵容,不知所措。
“我们太白醉是全国连锁加盟店。所有的一切均属一流。”那三个小姐还在殷殷相劝。
“小姐要一流,我们是二流,服务可要三流哟。”客中有人在下流地打趣。
刘非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然。最初的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师弟那边闹着玩的,直至那帮客人在小姐的攻势下败下阵来。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跺脚,冲着小姐嚷:“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客人是明明是冲着我们留香居来的。你们怎么不讲理就要抢去?别听她们乱嚼舌头,你们到我这边来,什么特殊服务我们都有。”
小姐依然笑容可掬,紧紧拽住客人的手不肯松。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刘非两手一甩,咚咚跑上前,一把抱住客人的胳膊往店里猛拉:“来,来呀!咱这边便宜实惠,风味正宗。这三七之乡的人办婚丧嫁娶,总到我们这边包席的。”
那三个被小姐抱住胳膊的男人,早被她们身上的那股温馨味儿熏得晕晕乎乎,这会儿骨头麻酥酥的仿佛触了电,竟身不由己的做了“太白醉”的俘虏。
当隔壁响起清脆的砧板剁肉声和锅铲碰撞的金属声,刘非就把所有的仇恨凝聚在了两个字上:杀人!
隔天没事,他就到屋后那块条长条长的磨刀石上去磨杀猪刀。
那窄窄的刀尖已被他摆弄得异常雪亮,刀刃锋利无比,几近削铁如泥。刘非还在翻来覆去地磨,霍霍的磨刀声在春天的磨盘湾传得怪邪乎。
徐成淼刚从外地连锁店巡查回来,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变故。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三七之乡连锁店客多屋窄犯愁伤神,猛一想起师兄日渐削瘦的脸颊,便心生歉意。当他看到自己一墙之隔的“留香居”,一个绝妙的主意应运而生。他急匆匆地走进了那扇空空荡荡的大门。
这时,刘非恰巧从屋后院子里走出来,陡然看见师弟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一惊,担心是不是杀机乍泄,一只手似乎往身后藏了藏什么。
徐成淼没在意,极高兴地迎迓上去,用商量的口吻说:“师兄,我们把这堵墙开个门,一起开餐馆吧?”
刘非愣愣地看了看他半天,从师弟的跟中读出了一脸的真诚,颤抖着拿出藏在身后的那把杀猪刀,嗫嗫嚅嚅地说:“行,行啊,我买了猪羊,正在屋后磨杀猪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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