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时代的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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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昭兵
《逆行精灵》中的冷风如果说是在热闹中体会孤独的人,那么ID叫鲤鱼的廖喻珊就是跟孤独闹别扭的人,其它像大老黄等等则是被孤独曝光的人。
繁华时代的主题是“商品”,关键词则是“时尚”。传统的“人情”要么被“物欲”推到了一边,要么接受物化,甚至成为“物”的排泄物。人不能再用自我与别人交流,只能用“物”来说明自己,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逐渐变成“人以物聚,物以牌分”了。“品牌”成了人际交往的主导者,个体的炽热的情感遭遇着时尚冰冷的屏蔽,“总仿佛我们人人之间各有一道高墙,将各个分离,使大家的心无从相印。”鲁迅先生这里所说的“墙”是指封建等级制度,而消费时代横在人与人之间的“墙”则是“商品”和“时尚”。因为这面“墙”的阻隔,使得现时代的人们有了一种繁华中的孤独感,和拭图打破这堵“墙”的焦虑感,谢琼的小说《逆行精灵》让我们看到了这种热闹中的孤独和以身撞“墙”的冲动。
时尚的追逐,其实反映出的是一种“趋同”心理,人们越来越害怕与别人不同,因为很多时候不同就意味着落伍。时代马不停蹄地往前奔,落伍者就成了搁浅在岸上的鱼,谁都怕遭遇那样的处境。大老黄对冷风的那句劝勉之语――“这车,雨燕也好啥也好,不给她,咱就还叫有车人士,写到征婚广告上都好看。”――不加掩饰地泄露了很多人“有车一族”的虚荣的从众心理。“车友会这种东西之所以存在,似乎是因为人们默认挑选同款汽车的人,在年龄性格阶层等方面多少会有些相似之处,或者至少,有一款相似的车可以成为共同的话题。”因此,虽然明知道车友会只是“一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小团体”,没有同学聚会旧情复燃把酒当歌的缠绵和激情,也没有星座聚会心有灵犀的会意和默契;但是因为它可以“让每日携着自己孤单影子在偌大的城市中奋斗的渺小人类多一个机会找到和自己一样的生灵,同时却不会给参与者带来任何情感或责任的负担。”所以还是吸引了很多孤独的都市人热情的参与,冷风就是其中一个。但他很快就发现,因为一个“趋同心理”而走到一起的车友们,“彼此的共同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反倒是有着更多的不同,“年龄不同,行业不同,阅历不同,性格不同,唯一的相同之处大概就只有都市人这一点”。就是这一点,足以让人们蜡封起各自的不同,心照不宣而又貌合神离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看似热闹其实孤独的聚会活动。
“平静的车友会生活,却因为鲤鱼的到来多了些小小的热闹。”她用自己的热情与人网上聊天、参与通缉游戏、为春游的车友们忙前跑后地服务,也用那热情显示着自己的“寂寞而又不甘寂寞”。她的热情溶化着人们身上的那层自我封闭的“蜡”,让“我”脸上的“冷”像被雨打湿的面装一样的零乱,因此“我有些烦她”;让大老黄的“黄”更加蠢蠢欲动,刺激着“想偷鱼又怕沾腥的”大老黄打起了抽签结对出行的主意;让樱桃们百无聊赖的孤独无处循形,从而引起了她们的不满和敌视,甚至用“我有小姐”的戏谑来羞辱她。但她“不但不收敛,还得意地称自己是什么机器猫。”她也真的像一架渴酒的机器,为了公司的利益,不惜把自己喝得“如车辙里的一只鱼,两腮柔弱地喘息”但那迷离的双眼中却“涌现出一种执着,仿佛一个夜行人为了一盏模糊的灯光在暴风雪中奔跑。”这让我们想到鲤鱼有逆流的习性,所谓“顺风的旗,顶水的鱼”。
有着鲤鱼性情的廖喻珊是繁华时代的逆行者,物质丰富、通讯发达的现时代充塞着的是“冷”的人如“冷风”、“懒”的人如“樱桃”和“黄”的人如“大老黄”。“冷”是因为有过热情主动呵护女友却反被抛弃的受伤经历,以及感情遭遇物化不被理解的孤独体验,和害怕再受伤害的脆弱心灵;“懒”是因为短信、电话、E-MAIL、QQ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让情感轻而易举地在弹指间被发泄、消耗殆尽,再没有车马代步的时代“家书抵万金”的期待和喜悦,心情像泄气的皮球老是瘪瘪的;“黄”是因为一方面物质沙化着人们的情感却激发着人们的情欲,另一方面消费社会把一切都变成了消费品,包括人和人的感情,于是大老黄禁不住说出了这样馋涎欲滴的话:“你看鲤鱼那张天真的小脸蛋儿,还有那声音,哎哎,整个一日本AV女优啊。”而“孤独”却为他们所共有。所不同的只是“冷”的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孤独;“懒”的人无精打采地放任着自己的孤独。“黄”的王顾左右而言它地麻醉着自己的孤独,热情的廖喻珊则是不甘寂寞勇敢地“闹”着孤独。她的“闹”是“孤独”在燃烧,既刺激着别人,也烧痛了自己。她让“我”看到了自己冷酷的面孔下害怕受伤的脆弱和孤单,让樱桃们不得不正视情感挥霍一空后的虚脱与无聊,让大老黄们受孤独驱遣而不自知的麻木一下子被曝光,同时也让自己不断蒙受着别人对她“奔三了还要装嫩”的厌烦,以及被认为有着“终于要进城念大学的小镇姑娘”似的“土气”而受讥笑,甚至不惜以身赴吴经理和大老黄们的“鸿门宴”。
人天生是孤独的,萨特“他人是地狱”的说法,一语道破了通过他者来确立自我的存在是荒谬的,因为如果承认一个他者的指认地位的存在的话,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客体性,而一旦承认了自己的客体性,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被动性,所谓的自我也就无从谈起,因此哲学意义上的“我”注定是一个孤独的存在。人也是天生害怕孤独的,因为孤独感总是一种让人痛苦的体验,贤哲人士所说的“人在孤独时最强大”、“孤独可以让人找回自我”等等劝勉的话,也同时是安慰之语,意味着孤独感是人们急于解脱的与生俱来的心痛。而热闹的孤独感、和与孤独闹别扭的现象,反映出的则是繁华时代因“物”的挤压和扭曲而引发的一种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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