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的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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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活的岸，足够教诲我们一生
　　一切都在喧嚣中出场，零点的寒露
　　盛夏的颂词，纠缠不清的假面，黑暗里的宁静
　　需要在另一种事物里，渡过一段时光
　　需要有人开来小型货车，运来由碎片组成的
　　风尘仆仆的命，和慈悲的泪水
　　此时，暗处的思念，旗帜一样猎猎飘舞
　　世界在假寐中，夜夜美艳，夜夜被鸟嘴啄空
　　我们踱步，会心地与一只旧皮箱对视
　　我们俯首，惊愕于掐灭的烟头
　　不厌其烦地叮嘱
　　亲人送别时的眼神，和一棵橙子树的香气
　　涂上口红的我，像穿越在
　　曼哈顿城雨夜的女人
　　从虚空中，迅速抽出世俗之美
　　我不得不告诉你满台的灯火
　　是如何为你照耀人生的大幕
　　复活的岸，足够教诲我们一生
　　此岸与彼岸
　　再不必对你谈论什么天气，风向
　　不必为一只羊的孤独彻夜难眠
　　不必为满地堆积的记忆而俯首所累
　　这些年，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谢，落到
　　更远处的田野。暮色越来越浓
　　渐渐凉下来的风，擦伤了路边挺着腰身的小草
　　这些年，我不觉已经从此岸走到彼岸
　　再稠密的山岚也难以掩盖我内心的荒原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辆卡车可以运走
　　暮霭里的雨水，冬夜里缭绕的寒气
　　旅途中随行的事物
　　月光朗照，铺天盖地的银色
　　仿佛前世的落雪，冒着火焰
　　有着不出声的爱，在默默闪现
　　日子多么踏实
　　浮叶与青草，黑暗与池塘
　　刻意隐藏的荒诞
　　重叠的光紧随其后，去往中年
　　这些途中的情怀与格局悄然起舞
　　下潜，转身
　　反复抵达燃点
　　人生是否能在富饶的山坡上开出花朵
　　是否能在必经的路上遇见取火的人
　　裸露的中年
　　我只能将旧了的身体塞进地铁
　　就像将中年裸露的焦躁与健忘塞进黑夜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人生的路上，该暗淡的都已暗淡
　　该瑟缩的都已经瑟缩，而地铁的轰鸣与疾驰
　　让人无法安宁，无法慵懒，无法不多看一眼
　　暮色里低垂的额头。那些不识风情的人
　　却有足够的理由停下来
　　让风吹透肋骨，吹透铁轨上的小站
　　让风也吹着人间的灰尘和黑夜里的幽暗
　　来吧!让呼啸的列车把中年的惶恐
　　一点不剩地带走
　　而我独自面对人类全部的喧嚣与生命的沼泽
　　因为热爱
　　因为热爱，芦苇在北方缄默的姿态
　　热爱它先于秋风啁啾的鸟鸣
　　热爱那些在深山中反复清洗生活的隐者
　　热爱那个坐在暮色中，依然可以对着
　　孤寂，对着大山歌唱的老人
　　我不加克制地去往秦岭深处
　　在风的侧面，追寻青草一样繁盛的传说
　　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野棉花压低了云朵
　　坐在墙根下那个清瘦的身影
　　弄湿了我沉闷的心境。秋风越走越急
　　夜色多么苍茫，深秋的秦岭抬头就能看到月光
　　在山重水复的途中
　　我祈求上帝，让我越来越像这山中的一株植物
　　不再用迟暮的手打理生活
　　宫殿的奢华再也装不下你的想象
　　风一吹，事物就被剥去了一层皮
　　我知道有些人不该走得太远
　　而那些高洁的词，已经没有曲子可谱
　　生活像一把多年沉默的竹椅
　　有些松动，有些难以支撑，有些斑斑腐迹
　　就在今晨，你苍老的内心却摇动着幸福的水波
　　你不再用迟暮的手去打理生活
　　不再用难掩心口的旧事颠覆夜晚
　　掏出来吧，那些好听的曲子，好看的风景
　　直到所有的花朵开得惊心动魄
　　直到噙着泪水的美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我与我的老年
　　当我决定离开这座喧闹的
　　小城，我与我的老年
　　在梦中相遇。松弛的皮肤，疏散的影子
　　大把脱落的长发，隐匿性的眼神
　　简约的微笑，一遍一遍听托赛里的《小夜曲》
　　冬天越来越短了，像挂在枝丫上的雨水
　　有多少可以挥霍的时间
　　有什么可以被往事穿越。那个醉酒的老头
　　依然在虚幻与现实中踱步，依然喜欢红色绸缎
　　希望在散步时，遇到一座隐秘的花园
　　红尘滚滚，世事苍茫。黄昏的钟声
　　太空旷。易水寒啊，比易水更寒的是夜里的
　　穿堂风，世俗的烟火和暮年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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