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初任教师成功因素的质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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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教师能否成功度过初任期是决定其职业生涯成败和专业发展方向的关键。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的个案研究法，通过长时间观察、深度访谈、收集相关文件档案等资料搜集手段，全面深入地探讨个案中的幼儿园初任教师面临的困扰和挑战及其是如何成功应对的，结果发现个案教师的成功与其自身的正向个性、直面挑战、投入专业成长以及幼儿园内外支持四项因素有关，且这四项因素相互影响，正向个性促使教师在遇到困难时敢于直接面对挑战;直面挑战促使教师积极学习，投入专业成长;投入专业成长又增加了教师面对挑战的能力和决心;幼儿园内外支持给予教师面对挑战的勇气，并为其专业成长提供良好条件。为成功度过初任期，教师应提前了解工作场合，快速融入园所组织文化，自我调适，积极投入专业成长，主动承担一些额外的工作，必要时做出一些退让;幼儿园应完善初任教师导入制度，帮助其尽快适应幼儿园的课程与教学及人际关系等;教师培养单位不仅应重视教育知识和能力，而且应让学生了解入职后会面临的问题与解决策略，帮助其做好心理准备。
　　[关键词] 初任教师;幼儿园教师;专业成长
　　一、问题提出
　　成功的初任教师是相对于那些沮丧、焦虑、不堪重负、自我怀疑的初任教师而言，其“成功”是一种“相对的成功”。[1]成功的初任教师能够在前三年的求生和适应期中生存良好，[2][3][4]应对和解决在学校中和自己教室中的各种困扰和挑战，并从中获得专业经验和成就感，得到同事和主管的良好评價以及学生和家长的良好反馈。[5][6]
　　许多研究证实，初任阶段是教师职业生涯中最关键的阶段，[7]能否成功地度过初任期是教师选择是否继续留在教育行业的一个关键因素。[8][9]然而，国内外许多研究都显示，成功地度过初任期绝非易事。[10][11][12]教师在初任期会面临许多困扰和挑战，其处境复杂而辛苦，[13][14][15][16][17]尤其是幼儿园教师。[18]幼儿园教师是教师中非常特殊的群体，其工作带有浓厚的保育性质，在任教初期会遭遇诸多困扰和挑战。首先，工作负荷繁重：幼儿园教师额外事务性工作较多，难以有充分时间做好教学前的准备。[19][20]第二，班级经营（class management）困难：初任教师面对2～6岁的幼儿，常感无能为力。[21]第三，教学技巧不足：不易掌握孩子的学习情况和营造学习氛围，难以引发学习兴趣。[22]第四，搭班合作艰难：初任教师常与搭班教师理念不同、课室管理宽严不一、对活动的开放程度不同。[23][24]第五，家长沟通生疏：不知如何与家长沟通，无法向家长详细描述幼儿的学习和身心状况等。[25]第六，难以建立人际关系：初任教师常感自己是“学校里的陌生人” （stranger in a school），[26]不被学校和同事接纳，甚至被其他教师孤立。[27]第七，缺乏管理者的支持和资深教师的辅导，这是初任教师面临的最大困扰之一，[28]也是初任教师产生高度的工作倦怠感的重要原因。[29]诸多的困扰和挑战让教师产生离职倾向，幼儿园教师的离职率与流动率一直居高不下，这不仅造成幼教实务界士气的低落、课程创新与幼教品质无法在稳定中成长，更造成教育资源的浪费。[30]
　　尽管初任教师面临诸多困扰和挑战，但仍然有一部分教师可以克服这些困难，获得相对成功。近年来，国外一些研究开始探讨成功的初任教师，但数量非常少，根据研究者搜索跟“teacher”相关的SSCI期刊的文章，目前仅有十数篇研究。其中，赫伯特与沃瑟（Hebert & Worthy）、库米·耶博阿与詹姆（Kumi-Yeboah & Jame）、施密特（Schmidt）以及泰特（Tait）用个案研究法分别探讨了一位中学女体育教师、一位高中教师、一位小学音乐教师、一位初中教师的成功因素。[31][32][33][34]科菲与弗莱德·吴（Coffey & Farinde-Wu）、爱德华兹（Edwards）分别探讨了一位黑人女教师和一位初中语言教师如何在学校领导和经验丰富的资深教师的支持下获得成功的案例。[35][36]罗霍泰·林奇（Ruohotie-Lyhty）、埃尔达（Eldar）等人、弗里（Fry）、甘（Gan）分别对几位有着相同教育背景和相似工作环境的初任教师进行了对比分析，并找出成功教师与失败教师的不同之处。[37][38][39][40]卡梅尔与巴达什（Carmel & Badash）选取6位初任教师进行深入访谈，了解其留职或离职的重要因素。[41]
　　本文将以上研究中初任教师的成功归结为外部因素和自身因素两个向度。外部因素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得到学校和同事的接纳与支持，在充满挑战的第一年有心理上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二是“重要他人”（significant others）的帮助，这些“他人”可以是大学教授、辅导教师、搭班教师、园长或校长等，从这些“重要他人”那里，教师学习到重要的教育经验和生活经验，快速进行专业成长。[42]自身因素是初任教师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43]包括五个方面。第一，积极融入学校的组织文化中：他们明确知道自己不仅仅是教师，还是学校中的一员，积极参与学校的各种事务，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第二，充分的职前准备：他们在师培阶段就对初任期的困难有着清醒的认识，在正式入职前对学校进行及早熟悉和了解，避免入职后一无所知的状态。第三，自信、乐观、充满成功的渴望：他们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随时保持乐观情绪，愿意花大量时间投入工作中。第四，自我调适：不苛求自己，才不会有过度失望、内疚的情绪，也不会对自己的能力过度怀疑而无法释怀，才能在现实和理想间进行调适。[44]第五，积极投入专业成长：通过主动的学习和省思，提升自己的专业知识、专业技能和专业态度。[45][46]
　　国内有个别文献探讨适应良好的初任教师，如康丹关注幼儿园新教师的适应过程，选取了三位适应良好的初任教师进行访谈，探讨其适应良好的原因;[47]路晨从组织社会化的角度研究影响幼儿园初任教师社会化的因素，并指出其组织社会化的完成是其自身和幼儿园共同努力的结果，[48]但这些研究都未全面探讨初任教师成功因素。而其他关于初任教师的研究多集中于初任教师的适应状况、[49][50][51]专业成长、[52][53]初任教师与专家型教师的比较等。[54][55][56] 　　本研究期望通过对幼儿园初任教师成功经验的探讨，为现场教师提供生存之道的实务参考，增强其初任期的信心与表现，鼓励教师继续留任教育行业，改善幼儿园教师高流动率状态，以利提升幼教品质。因此，本研究旨在探讨一位初任教师所面临的困扰和挑战及其如何克服困扰和挑战获得成功的初任经验，并剖析其成功因素，归纳其成功路径。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个案研究法，研究者通过观察、访谈与文件档案等资料搜集方式，全面深入地研究个案教师的成功之道。
　　（一）研究对象与研究场域
　　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为大飞老师。大飞毕业于台湾某教育大学幼儿教育学系并取得硕士学位。大飞毕业后受邀进入心心幼儿园，成为正式教师，也是该幼儿园唯一的男教师。心心幼儿园是台湾一所中型私立幼儿园，全园共有7个班、14位教师，大飞所带的班级共有23名幼儿。
　　大飞初任教的第一年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和挑战，但他总能成功化解。而且他认为“教学虽然辛苦但是很有趣”，特别是跟孩子的互动和教学的成就感，让他觉得“很棒”。大飞的这些表现都与文献中所提及的成功初任教师十分相似。
　　（二）资料搜集
　　本研究要对大飞的成功因素做全貌性的了解，需要对大飞的性格特点、人际关系、工作状况等做巨细靡遗的检视，因此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取向的个案研究法（case study）。个案研究探讨的是当前的现象，并且要深入了解现象背后宽广和多元的情境脉络。[57]因此，需综合运用多种方法进行资料搜集，才能对研究现象进行全貌式的了解。[58]研究者在自然情境下深入个案教师的工作场域，采用观察、访谈、文件档案的资料搜集方式，深入了解其内在信念与行动的关系。
　　本研究正式资料搜集时程共8个月，从11月至次年6月，这是大飞任教的第二年。研究者进入大飞的工作场合观察他的教学、与搭班老师和幼儿的互动，与园长、其他老师、家长的互动情形。全面了解他在个性上、教学上、人际关系上的特征以及学校、同事支持的情形。
　　为了弥补观察的不足，研究者还对大飞进行深度访谈。本研究以半结构访谈与回溯访谈的方式对大飞进行正式访谈13次。为了获取更全面和翔实的讯息，研究者还访谈园长、搭班老师、其他老师、家长，了解他们对大飞的认知和评价，一方面可以更全面了解大飞，另一方面也可以检证大飞访谈时所言。
　　文件档案（documents）也是质性研究搜集资料的一种重要形式。大飞的个人文件资料以及幼儿园丰富的文件档案是本研究资料搜集的一部分。包括大飞的行事历、双周报、教学手扎、个人日志、幼儿学习记录等。这些文件的搜集和分析，有利于丰富本研究资料并达到交叉验证目的。
　　（三）资料整理与分析
　　研究者在资料搜集后，将访谈资料转译成逐字稿，观察资料转译成观察记录，文件资料转译成电子档或拍照留存，以此进行资料整理并编号，编号采用“日期+人名+资料类型”的方式，如“0605大飞访”，则表示6月5日对大飞进行的访谈。本研究资料分析包括在研究现场的分析、在资料转译完成后的分析、发展编码以及将资料依编码系统加以组织。
　　（四）研究伦理
　　本研究征得个案教师及其所在幼儿园的同意，并签署研究同意书。本研究也遵行保密和匿名的原则，在研究参与者及场域名称资料上一律采取化名的方式处理。
　　三、个案教师初任期的困扰和挑战及解决策略
　　本研究经过资料分析后，发现大飞的困扰和挑战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课程与教学、班级经营、搭班合作、家长沟通。但大飞会运用多种策略解决这些问题，以下详细说明。
　　（一）课程与教学
　　大飞自认为在任教初期“最大困扰还是在课程与教学上”（0621大飞访）。首先是主题课程经验薄弱。大飞常常很困惑“到底要怎么进行教学才是以孩子的兴趣为中心的探究取向的课程？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教的对还是不对”（1215大飞访）。其次是提问技巧不足。例如，大飞跟幼儿团讨①“去哪里玩”，大飞抛出问题：“去哪里玩？怎么去？用什么交通工具？”（1105观）。当幼儿回答“公交车”时，大飞又问：“哪里可以坐公交车？”搭班老师薇薇认为这样的提问方式并不符合主题探究式课程的开放性原则。薇薇老师是一位从教二十年的资深教师，有着十几年的主题课程经验，非常擅长开放式问题。薇薇说如果自己提问，会问“去哪里玩？还想去哪里玩？用什么方法去？”。如果像大飞一样问“用什么交通工具”，就已经把孩子的思维限制在交通工具的种类上，而到达一个地方并不一定需要交通工具，走路去也可以。再如大飞问“哪里可以坐公交车”，薇薇认为“你问他哪里坐公交车，我相信十个小朋友五个以上都不知道”。如果改成“用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公交车”，他们会给出“问园长”“问爸妈”“上网查”“走路去找”等积极回应，这样孩子的思维就不是线型，而是发散型（1205薇薇访）。再次是大飞常低估或高估孩子的能力。例如大飞的一个主题课程“可爱的动物”，其中一个次主题是“动物的食与住”，并且要做成一张海报，“那个动物吃什么的海报，我就给他猪肉、牛肉、兔子这种”，但是把肉类分得太细，中小班的孩子难以理解，大飞“教了三个礼拜都在教同一件事情”。后来大飞也意识到自己教错了，“对于孩子来说，只要给他一张图片叫作‘肉’就可以了”（0605大飞访）。最后，大飞教学材料运用单一。由于经验的薄弱，大飞一开始不知道应让孩子用多元媒材去表达想法。例如全班在一次出游后，大飞要求孩子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薇薇老师表示反对，“一定要画吗？我们不要有设定”（1128观），过多的设定会限制孩子的表达力，“用铅笔画，用黏土捏，用积木盖，用胶带去捆绑，还是用牙签去做，或是用毛线去做都OK”（1225薇薇访）。
　　面对教学上的这些问题，大飞积极寻求解决方案。首先是查阅课程档案。心心幼儿园的教师在每学期结束后将课程纪实整理成档案留存，十几年下来积攒了许多档案，大飞去翻阅这些档案，“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教的，就是也想知道自己教学到底哪里不对”（0605大飞访）。大飞还用列表和清单的方式把档案中的教学策略进行归纳和整理，以利学习（0507大飞手札）。第二，积极请益搭班老师和其他老师。大飞对于第二年的搭班老师薇薇老师非常崇拜，认为自己教学上“最大的资源还是在薇薇老师，她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宝藏，看我挖多少”（0317大飞访）。大飞也常常向其他老师请教，老师们也都不吝分享。第三，大胆尝试自己的想法。很多初任教师不敢轻易尝试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害怕失败，[60]大飞不同，他敢于尝试。例如“城市微旅行”主题，大飞希望幼儿“不要只是都著重在去哪里玩、拍照、吃东西”，而是应该把五官打开（1113大飞访）。他带着幼儿回顾旅行中听到的声音，鼓励幼儿用教室里的任何物品比拟这些声音。有的孩子拿出弹珠投掷在塑料盘上，比拟车子压到井盖的声音，有的孩子用教具筛子让色沙翻动比拟风吹草动的声音（1010观）。这个活动精彩到搭班老师感叹道：“他真的进步太快了！”（1010薇薇访）第四，勤于省思。大飞坦言自己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心力在课程省思上。在每次活动结束后，大飞都会思考自己这个活动设计的怎么样，有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每两个星期，大飞会对自己的课程做阶段性回顾，并写下省思日志。在学期结束时，大飞主动用简报（Power Point）的形式回顾与统整一个学期的课程，并用课程目标、活动评量、学习指标进行检视，整理成检核表和甘特图，还对未来如何提升自己的教学列点思考（0317大飞访、0204大飞省思日志）。 　　经过一系列的努力，大飞在任教的第二年可谓突飞猛进，他不仅把课程带得深而广，还把课程“玩”得很有趣。带着孩子出去旅行、做实验、让孩子体验五官的感受、创作纪念品，还把自然科学加入主题课程中，让孩子去探究跟空气有关的事物，感受空气、体会空气的味道、探索空气的去处、使用空气玩游戏、发现空气的力量等。园长对他的课程非常满意，不仅让他在幼儿园跟大家分享，还带他到自己兼课的大学跟学生分享（0420园长访）。
　　（二）班级经营
　　在任教初期，大飞遭遇的困难中，班级经营是重要一项。综合来讲，其困惑有三：一是搭班老师的做法让他感到很“震撼”，二是自己在班上完全没有威信，三是面对幼儿容易情绪失控。
　　首先，搭班老师的班级经营方式让大飞开始怀疑自己在学校所学。大飞第一年的搭班老师是佩佩老师，佩佩老师有国际蒙氏教师资格证。大飞抱持“温柔、正向”的教育理念进入幼教现场，但是看到搭班老师严厉处理小孩问题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矛盾：“老师怎么这么严厉，我们的教育不是要温柔、要正向吗？老师怎么这样子？”例如，没喝完半壶水不可以出去玩，碗里的饭一定要吃完（0605大飞访）。其次大飞在班级里完全没有威信。“指挥孩子完全没有人在意”（1225大飞访），隔壁班的海棠老师也证实：“班上小孩几乎只听佩佩老师的，如果佩佩老师出去一下或者请假，小孩秩序就会变差，会听到他们班上很吵。”（0317海棠访）佩佩老师对此的解释是：“大飞就是新手老师好欺负的感觉，班上主导权很多都是在我身上，小孩子其实他们很精，他们看老师的”（1230佩佩访）。最后，大飞面对幼儿容易情绪失控。作为幼儿园教师，情绪控制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能力，然而大飞在任教的初始阶段，面对幼儿的难以管教，有时会对幼儿大声命令。
　　面对班级经营上的问题，大飞找到问题根源并发展出一套解决策略。首先，反思自己在学校所学，根据幼儿特质“对症下药”。搭班老师给予大飞的“震撼”，让大飞开始反思，“理论其实都很正向，但实际接触孩子的时候，你会发现每个孩子的特质都不太一样，不可能用理论解决所有问题”（0527大飞访）。因此，大飞开始理解搭班老师的做法，并细心观察班上每个幼儿，了解他们的特质，根据其个性“对症下药”。例如吃饭时，“有的小孩是只要提醒他专心吃饭，他就会很快把饭吃完，有的孩子是你站在他旁边，他才知道认真吃饭”，再如有的孩子哭“只是为了引起你的关注，或者他只是不想自己解决问题，所以老师要适当地忽略他”（0527大飞访）。其次，对于自己没有威信的问题，大飞在教学的第二年开始有意地树立自己的威信，请搭班老师不要在幼儿面前纠正他的言行。薇薇老师也非常配合，“我常跟小孩说，大飞老师说的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大飞老师的方法好还是不好，我都不会当着孩子面讲好不好”。经过努力，大飞很快在班上树立起了威信，“两个多月后就好啦”（0105薇薇访）。最后，关于情绪失控的问题，大飞意识到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应该给幼儿营造情绪平和的环境。当他感觉情绪要失控的时候，会请搭班老师暂时接手，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1218薇薇访）。另外，大飞发现班级秩序最难管理的时候常常都在转衔（transition）时间，②而自己也是这个时候最容易情绪失控，因此，大飞尝试转衔时间带一些活动，比如拍手、数数、手指摇、唱歌、乐器、做有趣的动作等，这样“孩子很快就能步上轨道并抓回注意力”（0527大飞访），幼儿秩序好了，大飞也不容易失控了。
　　在第二年结束的时候大飞已经可以独自管理全班的秩序、处理孩子的问题，表现出一个专业幼儿园教师的水准。大飞可以灵活运用多种策略和技巧，例如用行为改变技术提升幼儿遵守纪律的自觉性;用眼神接触、鼓励、幽默、忽视、等待等策略协助幼儿自我控制;用小帮手、称赞等方式让幼儿认识到要做“对的事情”;用手指谣、做动作、数数等方式让幼儿保持秩序感。面对幼儿之间的争执，大飞鼓励幼儿表达自己的感受、主动道歉，并且给予适当的暂停（time out）和处罚，提升幼儿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
　　（三）搭班合作
　　搭班合作也是大飞遇到的另一个困难。首先，搭班老师抗拒跟男生搭班。大飞第一年的搭班老师佩佩从未跟男生搭过班，她也坦言自己“对男生排斥感还蛮大，不知道怎么跟男生相处”（1230佩佩访）。第二，大飞不知道如何协助搭班老师。“那时候我有点不知道做什么，然后佩佩老师也很生气，就觉得我帮不上忙”（0621大飞访）。第三，教室清洁达不到搭班老师的要求。因台湾幼儿园一班两位教师，不额外增配保育员，教室里所有清洁工作需老师和幼儿一起完成。佩佩老师自认有“洁癖”，在教室整洁度上要求较高，“地板要拖干净，东西要放整齐”（1230佩佩访）。但是大飞对整洁度没有这么敏感，他认为“地拖过就好”，“东西摆放好就行”（0621大飞访）。第四，搭班老师经常在幼儿面前质疑大飞的教学。“她会在孩子面前大声指责我说：老师你教错了！不是这样子的，你接下来应该引导什么什么，然后那时候我就愣在那里”（1225大飞访）。
　　面对这些问题，大飞自知经验不足，应努力适应搭班老师。首先，大飞在资深教师的辅导下学习搭班协作。园长了解到大飞的问题后，指派一位资深教师辅导大飞，解释该做哪些事情，该如何协助搭班老师（0621大飞访）。经过辅导，佩佩老师认为他进步很快，“他渐渐知道我要什么，他知道怎么帮忙了”（1230佩佩访）。其次，在教室清洁上，大飞主动承担更多工作。他主动拖地、整理教室，每兩个星期清洗一次空调滤网和风扇。大飞做的这些让搭班老师很感动，“他会主动跟你讲说，那个你擦不到的，你不用爬，你擦下面你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他真的是很贴心的人”（1230佩佩访）。再次，面对搭班老师在幼儿面前的质疑，大飞先是选择直接跟她沟通，但是大飞发现沟通没什么效果，“她可能过一两天都很好，可是第三天她就忘记了，还是那样”（1225大飞访）。沟通无果，大飞便选择调适自己，“我会想说好吧，佩佩老师说的其实是对的，我是会按照她的做，可是那个情绪会很不舒服，但是还是要慢慢调适”（0621大飞访）。面对强势的佩佩老师，大飞还会主动退让，“有时候就是稍微退让一下，因为我觉得目标只是让班上的课程能走得下去”（1215大飞访）。 　　在大飞的自我调适和努力下，与搭班老师的合作愈来愈协调。佩佩老师也从一开始的不愿意跟他搭班，到学年结束时对大飞诸多溢美之词：“他真的是很贴心的人，他人很好，他是个善良的大男孩，我真觉得还可以再继续跟他搭班。”（1230佩佩访）园长曾说过佩佩“是个很大而化之的人，她很直，有時候她需要旁边的人包容她”。而大飞“他有他的随和，他有跟别人很处的来的一种特质”（0313园长访）。
　　（四）家长沟通
　　大飞刚开始面对家长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沟通。其所面临的问题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不知道“说什么”，另一方面不知道“怎么说”。首先是大飞面对家长时过于拘谨，不知道要跟家长聊什么。例如家长来接孩子，大飞只会简单地跟家长打个招呼：“嗨，陈妈妈你好，这是你儿子，拜拜！”（0527大飞访）。大飞为此也很苦恼，“刚开始真的不知道讲什么，就是点个头就走了”（0621大飞访）。园长认为他面对家长过于紧张，这种紧张往往会传递给家长，造成家长的压力（0313园长访）。其次，大飞针对幼儿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长沟通。例如孩子受伤、打架、户外时间没有出去活动，或者是一些幼儿的行为问题，一旦解释不清，就容易造成误会。例如班上一个幼儿不愿喝豆浆，大飞让她喝水，但家长知道后非常生气。“我有跟家长解释为什么我们让孩子喝水”，但是家长怀疑大飞欺骗她，连续一个星期都来学校求证，大飞觉得很委屈，“我就觉得这件事是小事，怎么要到这样”（1215大飞访）。
　　面对不知道“说什么”的问题，大飞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不能巨细靡遗地把幼儿的在校情况描述给家长。于是，他每天仔细观察幼儿，随手记下幼儿当天的表现和进步情况，花时间去了解每个孩子的家庭，大飞进步很快，“大概过了一个学期就好一些了”（0621大飞访）。例如，再看到陈妈妈的时候，就会说“你儿子喔，今天在学校很棒，你知道他画画怎么画吗？就把他画画的过程告诉妈妈，然后妈妈就开始跟我聊他在家里的表现，那次聊得蛮久的，应该有半个多小时”（0527大飞访）。面对要“怎么说”的问题，大飞发展出了自己的一套策略，使用三明治沟通法、站在家长角度用正向语言跟家长沟通。例如，班上的小男生木木有时候会去摸女生的屁股，大飞没有直接跟妈妈说孩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而是先用询问的方式引起家长的关注：“木木妈妈，木木最近在家里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妈妈就主动询问怎么了，大飞把孩子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为了防止妈妈尴尬，大飞主动帮妈妈找了个理由“我想他是不是在家里跟妈妈的互动很亲密”，家长听了以后表示愿意配合老师注意观察木木的行为（0508观）。有了这次成功的沟通经验，大飞发现有些事情“不要明讲，绕个弯，和缓地讲，她听得懂，她也不会针对我的说法非常生气”（0605大飞访）。此外，大飞还投入很多时间跟家长建立信任关系。薇薇老师提醒大飞，“你要跟他们拉近关系，建立关系，如果你完全不建立关系，你没办法让他放心”（0105薇薇访）。大飞听从薇薇的建议，多跟家长接触和沟通，“跟家长嘘寒问暖”（0527大飞访），下午放学的时候见到家长会热情地打招呼，甚至开一些玩笑（1217观），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家长。
　　在自己的努力和薇薇老师的帮助下，大飞在任教的第二年基本能驾轻就熟地与家长沟通，也得到了家长的信任和喜欢。有的家长说：“我是觉得欣赏他之外，我是看到他很用心，就觉得很满足（笑）。”（0517家长访）行政老师也证实家长对大飞都很喜欢，“家长都蛮喜欢他，他很风趣啊，他都会跟家长开玩笑，用他自己的方式”（1231行政访）。
　　综上所述，大飞在初任期遇到了课程与教学、班级经营、搭班合作、家长沟通四个方面的困扰和挑战，但大飞在自己的努力和幼儿园的帮助下，成功解决这些困难，呈现出“整体上扬”的初任特色。相对于那些沮丧、焦虑、不堪重负、自我怀疑的失败的初任教师而言，大飞的表现的确很不同。
　　四、个案教师成功因素剖析
　　在前文的文献综述中，我们总结初任教师的困扰和挑战主要有七点，但研究者在长期的跟踪研究中发现，大飞遇到的困扰和挑战只有四点，其他三点工作负荷繁重、难以建立人际关系、缺乏支持和辅导，大飞并没有遇到。这跟大飞自己的努力、未雨绸缪和幼儿园的包容、支持等因素有关，因此，总体来看，大飞的成功是自身因素和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外部因素主要表现在幼儿园内外的帮助和支持。首先是园长和行政的支持。园长不仅提供管理上的支持，还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持。例如大飞一开始不知如何搭班协作，园长便指派一位资深教师进班辅导;大飞要带孩子进行“城市微旅行”，需要乘坐地铁、公交、校车等交通工具，园长不但拨款支持，还尽力跟家长沟通，让家长放心。行政也对教师进行支持，一般台湾的私立幼儿园，教师都有招生任务，但心心幼儿园有明确的分工，招生全部交给行政，因此，大飞可以专注于教学。其次是互助与学习的良好组织文化氛围。心心幼儿园“有读书会、有支援、有老师的互助”（0621大飞访），让大飞避免了孤军奋战。大飞的搭班老师也是其重要支持，特别是第二年的薇薇老师，大飞坦言：“在教学方面我觉得我有成长，因为就是跟薇薇老师开了很多眼界”（1225大飞访）。这正如巴特勒和施耐尔特（Butler & Schnellert）所说，教师间的合作是专业成长的有力途径。[60]最后是得到硕士导师的帮助。大飞跟硕导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遇到问题时，会写邮件问教授的意见（0317大飞访）。大飞还邀请导师进班观课（0521观），导师也非常乐意帮助大飞，并且认为“他非常用功，很求上进，所以希望拉他一下”（1018导师非访）。由此，大飞得到了幼儿园内外的辅导和支持，这让他并没有像很多初任教师一样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61]
　　除了外部因素，大飞的成功还与自己的正向个性、直接面对挑战、积极投入专业成长有关。
　　大飞有着正向个性。首先，积极、主动。大飞积极投入专业成长、勤奋工作，甚至主动承担许多额外的事务。大飞不仅主动查阅课程档案、向其他老师学习、试行课程、参加研习，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还主动承担幼儿园的许多其他工作，如活动拍照、帮园所做简介动画、帮孩子做视频等。园长说：“他经常跟我说他愿意做这个做那个，他自己都会争取啊。”（0107园长访）因此，大飞也越来越得到园长的器重。其次，大飞还有着热诚、乐观和善于自我调适的一面。园长认为“他对教学有着高度的热诚，他喜欢自己的工作，教学让他充满成就感”（0420园长访）。大飞还是个非常乐观并能自我调适的人，“我知道我的个性算是比较积极乐观，就是做到可能压力有很大，但是过了一个晚上，好，继续做，就是调节自己，然后还是会有那个动力把它做完”（1225大飞访）。这种乐观让大飞在遭遇到困难和挑战时，能够以轻松的态度面对，并很快恢复过来。热诚、乐观和自我调适的个性促使大飞能够适应幼儿园的大量工作和快节奏的步伐，随时保持良好的心态，而不会像很多初任教师一样，感觉工作繁重、精神压力巨大。[62]再次，大飞还有着自信、谦虚与退让的一面。大飞一开始虽然教学经验不足，但是他很自信地在课程中加入很多想法，跟幼儿一起“玩”课程。搭班老师认为“他会那么成功，他自己的自信比较高，他知道自己要什么”（1230佩佩访）。自信之外，大飞还很谦虚，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学习对象，园长、搭班老师、幼儿园其他老师、实习老师，甚至孩子。老师们对大飞这种放下身段、虚心求教的态度非常赞赏，“大飞老师他虽然是硕士毕业的，可是他不懂的东西他就会跟人家学，而不是说我都涉猎了，可以不用去学。”（0317海棠访）。大飞还有主动退让的一面，遇到问题时，大飞认为“有时候主动退让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0621大飞访）。 　　大飞的成功还跟他能够直接面对和迎接挑战有关。首先，大飞有着充分的职前准备。在硕士阶段，大飞就去心心幼儿园服务，对幼儿园有了提早熟悉的机会，“知道园长需要的是什么样的老师，也知道跟人相处要怎么做”（0317大飞访）。因而在入职前，大飞对将要面对的各种挑战有着良好的心理准备。第二，投入行动解决问题。面对问题，大飞投入大量时间和行动弥补不足，最终在课程与教学、班级经营、搭班合作、家长沟通上都实现了长足的进步。第三，建立良好关系融入群体。大飞清楚地知道要在一个组织中生存下去，“比较重要的还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0317大飞访）。因心心幼儿园只有大飞一位男教师，为了“成功融入姐妹团体”，大飞积极参与女教师之间的聊天和聚餐（0106芒果访）。大飞还充分发挥自己男生的优势，承担一些体力劳动，“就是帮一些忙，有些时候大家会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然后就比较能够融入她们的生活圈”（0605大飞访）。再加上大飞本身很幽默，“很容易就跟大家玩在一起了”（0106芒果访）。因为大飞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系，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很容易得到其他教师的帮助。正如布莱德森（Bredeson）所指出的，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以获得帮助是教师能够顺利完成工作的重要原因。[63]
　　大飞能够获得成功，还得益于积极投入专业成长。许多研究也指出，专业成长是初任教师获得成功的关键。[64][65]首先，大飞积极进行自我充实。他翻阅幼儿园的课程档案，观察和学习别班课程，主动请教园长、搭班老师和其他老师，积极参加研习课程，“看到还不错的东西就拿来用”（0401大飞访）。其次，大飞非常善于在“做中学”。大飞经常把自己一些想法运用到教学实践中，如果效果不错，他就会继续用下去，如果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他会总结失败经验，并进行改善。最后，省思也是大飞专业成长的重要途径。积极的省思能让大飞在教学中及时发现自己的问题并进行改进，正如一些研究指出的，反省个人经验是改善教学的不二法门。[66][67]
　　综合以上分析，大飞的成功可归纳为幼儿园内外的支持、正向个性、直接面对挑战、投入专业成长四个因素，这四个因素并非各自为政，而是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正向个性促使大飞在遇到困难时能够直接面对挑战并积极自我成长;直接面对挑战促使其积极学习、投入专业成长;投入专业成长又增加了大飞直接面对挑战的能力和决心;幼儿园内外的支持一方面给予大飞直接面对挑战的勇气，另一方面又给他提供了专业成长的良好条件。因此，大飞的成功绝非偶然，而是自我努力和幼儿园内外支持共同作用的结果，其成功路径见图1。
　　五、讨论与建议
　　对比大飞的成功因素与本文归纳的文献中教师的成功因素，可以发现有诸多相似之处，也有一些不同之处。从外部因素来看，他们都得到了学校的帮助和支持，得到了资深教师的辅导;从自身因素来看，都有着正向个性，乐观、自信，善于自我调适，并且都有着充分的职前准备，积极融入学校的组织文化，都注重自身的专业成长。不同的是，外部因素方面，大飞还得到了硕士导师的帮助和支持，这使得大飞能在专业上快速精进;个性上，大飞还有着退让的一面，适当的退让使大飞避免了搭班协作上的诸多矛盾，也让他更好地融入了教师群体;在专业成长上，大飞非常善于省思，大飞的省思方式也超越了文献中所提到的成功的初任教师的省思，真正做到了行动中省思、行动后省思、为行动而省思。[68]
　　根据大飞的成功因素，本研究提出对初任教师自身、对幼教现场以及对师资培育方面的建议。
　　首先，对初任教师来说，在进入幼儿园之前，尽量对学校的领导和组织架构、人际关系有提前的了解，这样可以在入职前做好心理准备，提高自己在职场的适应度和成功率。在进入幼儿园后，要快速融入学校的组织文化中，注重建立人际关系，积极、热诚地对待同事，这样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容易得到别人的帮助，避免被孤立的状态。初任教师也可主动承担一些额外的工作，提升幼儿园对自己的好感度和信任度，但不要让这些工作超出自己负荷的范围。此外，在遇到困扰和挑战时，要乐观看待事情、尽量自我调适，以轻松态度面对，并积极投入时间和行动去解决问题;同时要卸下心理负担，积极寻求他人的幫助，即便是较高学历的初任教师，也要意识到自己在实务经验上的不足，虚心向其他教师求教。职场上的问题并非每个都可以解决，在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可以如大飞一般做出适度妥协和退让，让自己首先能够生存下来，再谋求解决之道。在专业上，要抱持专业成长之心并积极投入实际行动，无论学校有无良好的培训机制，初任教师都要积极投入专业成长，自我充实、做中学、积极省思，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才是获得成功的关键。
　　其次，对于幼儿园来说，幼儿园应根据自己园所情况建立初任教师导入制度，帮助初任教师尽快适应课程与教学、人际关系与生态等，如指派资深且热诚的老师协助初任教师，促进初任教师的快速适应。幼儿园要提供支持性的组织氛围与机制，如提供行政支持，免去教师的后顾之忧，并提供研习课程、鼓励研习和进修、建立专业学习社群、定期举办读书会，促进教师间的互助和学习，如此能有效缩短初任教师的适应期。
　　最后，对于师资培育来说，对职前教师的培育，不应只重视教学知能层面。初任教师在进入现场以后，会面临搭班合作、家长沟通、融入团体等多方面问题，如何跟搭班老师合作、如何跟家长沟通、如何快速融入幼儿园的组织文化是初任教师常见的困扰和挑战。师资培育机构应针对这些困扰和挑战给予职前教师培训，让职前教师了解自己步入职场后会面临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帮助这些未来的初任教师做好自身能力上的准备，也帮他们做好心理层面的准备，让他们真正步入职场的时候，能在教学知能、实务知识和心理上都做好充分的准备，从而能够适应现场的生态、积极因应挑战，提升其成功的可能性。
　　注释：
　　①团讨是“团体讨论”的简称，是教学中教师与幼儿、幼儿与幼儿间的言谈历程。团论时教师引导幼儿对共同话题表达看法，并听取别人的意见给予回馈。团讨具有“口语沟通”“共同主题”“有目的的对话”“成员平等参与”“回应别人意见”等特质。 　　②转衔（transition）时间指幼儿从某一经验转换到另一个经验时，所需要的缓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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