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的认知基础与汉英隐喻的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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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肖铭燕
摘要: 本文介绍了有关隐喻的一种理论,即不再把隐喻单纯地当作语言内部的一种修辞手段,而是把其和人类的认知过程相联系,认为它能够反映语言与人类思维、认知的关系。正是由于隐喻具有的这种共同的认知基础,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隐喻理应呈现出一定的相似性。本文正是通过比较汉英语言中的隐喻实例,为隐喻的认知基础提供佐证。
关键词:隐喻 认知 文化 相似性
1.引言
从亚里士多德开始,人们就对隐喻进行了研究。亚里士多德自己就认为能够使用隐喻是“天才的标志”。(Aristotle,1954)但是,隐喻研究获得大的突破只是近二、三十年的事,特别是在20世纪60-80年代,西方学术界涌现出大批的隐喻研究学者,其中有比尔德利(Bcardley,1962),布莱克(Black,1962),汉尔(Henle,1965),雷科夫和约翰生(Lakoff and Johnson,1980),塞尔(Searle,1979),库伯(Cooper,1986),纳济(Nagy,1974)等。长期以来,隐喻一直被看作是一种主要用于文学作品的修辞手段,人们对隐喻的研究也因此大多局限于修辞学研究之内。同时,由于世界上的语言具有各不相同的文化背景,隐喻也常常表现出跨文化的差异性,给跨文化交际带来困难。中国人用筷子吃饭、印度人吹笛耍蛇无不体现各自的文化。语言是文化的反映,世界文化千差万别。因此,这种差异性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兴趣和关注。诚然,语言就其本质而言,是隐喻性的。隐喻不仅仅是语言现象,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类认知现象,它是人类将其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或理解另一类领域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在人类其它的文化和艺术活动过程中,我们到处都能看到隐喻的存在。对隐喻意义的理解和隐喻的表达中,考虑到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这对隐喻意义的正确推断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强调文化背景差异造成隐喻不同的同时,也不应忽视跨文化隐喻中的相似性。本文拟就隐喻的认知基础与汉英隐喻的相似性进行对照和探讨。
2.隐喻的理论认识过程
2.1隐喻的概念
隐喻由本体和喻体两部分组成,两部分的概念互相作用,激活日常观念的联想系统。喻体的某个特征(或称联想意义)被投射到本体上,即形成隐喻意义,隐喻的形成是基于人类的经验和主观认知活动。
提及对隐喻的研究,还得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论修辞》两部著作谈起。亚氏曾把隐喻定义为:“将属于另一事物的名称用来指另一事物。”他认为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段,主要用于文学作品中,尤其强调隐喻在诗歌中的作用。这种观点代表了隐喻理论中的一家之说,即亚氏学派观。然而,以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为主的柏拉图学派认为,隐喻是人类内部的一种机制,既反映了语言的本质,又反映了人的本质。
2.2西方学者的理论贡献
2.2.1 I.A.Richards和M.Black
对隐喻的分析较早涉及到认知领域的是英国哲学家I.A.Richards,他在《修辞哲学》(1936)“论隐喻”一文中指出隐喻是思想间的借用,“当人们使用隐喻句时就是把表示两个事物的思想放在一起,这两个思想活跃地相互作用,其结果就是隐喻的意义”。这样“隐喻”这一术语在Richards的定义中就不再指单纯的一种辞格形式,而且也包含了“用一物来理解另一物”这种认知意义上的关系。这标志着隐喻研究的一个重大进展。
M.Black是著名的相互作用论的一位主要代表人物,他在隐喻问题上继承并发展了Richards观点,试图从语用学的角度探讨隐喻,强调语言使用者(包括说话人和听话人)在隐喻使用和阐释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在Black看来,“思想是个意义系统,其中包含着人的主观的、动态的认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所代表的相互作用理论都倾向性地认为,隐喻不仅是语言的一种装饰,而且他们是人类进行思维、认知的一种方式。“人类认知体系是一个隐喻性结构系统。为了深刻认识和理解周围世界,人们本能地要求不同概念间的相似点,从而创造隐喻,发展语言”。(赵艳芳,1995)
2.2.2 G.Lakoff
现代从认知的角度研究隐喻比较有代表性的当属美国学者G.Lakoff。他的研究重点就是Richards提出的,但未进行深入研究的“用一物来理解另一物”这种思维上的认知关系。在他和Johnson合著的“Metaphors We Live By”及与Turnor合著的“More Than Cool Reason”中用大量的语言事实说明语言与认知能力的密切相关性及系统性,并明确指出隐喻是人们认知、思维、经历、语言甚至行为的基础。“隐喻广泛地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不仅仅在语言上,而且也在死亡和行动中。我们赖以思维和行动概念系统从本质上来讲是隐喻的。系统的语言模式反映了人们在认识事物的过程中以一物来认识另一物的这种潜在的隐喻思想”。
2.2.3 R.W.Gibbs
Lakoff的隐喻认知观在Gibbs的“The Poetics of Mind”中得到了发展。他以详细的理论和实例阐述了比喻性语言的广泛性与日常思维的比喻性之间的关系。Gibbs认为日常语言中,比喻语言的广泛性与日常思维的比喻性有密切联系。Gibbs指出:人的认知过程是用熟悉的概念去理解难以理解的、复杂的、抽象的或不那么确定的概念。在这个过程中,一个领域的知识被应用到另一个领域上。语言使用中的隐喻只是一种表层现象,真正起作用的是深藏于我们概念系统中的隐喻概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讲,Gibbs把隐喻认为是人类思维的一种方法,是看待和认识事物的一个视角,因此不可否认,它是一种认知现象。
3.隐喻的认知基础与跨文化隐喻的相似性
如前所述,人们对隐喻的理论认识经历了一个从窄到宽、从表层到深层的发展过程。人们不再把隐喻单纯看作语言内部的修辞手段,而是把隐喻和人类的认知过程相联系,认为它是能够反映语言与人类思维认知关系的。Halliday曾指出,语言的发展史实际上就是非隐喻文化的历史。语言符号本来的隐喻意义逐步演变成它的象征意义。Ortony也曾指出,所有语言都是隐喻性质的,我们经常发现某些同项的隐喻意义正在被吸收进入词典。在语言与认知的关系上,I.A.Richards指出,语言是不同领域经验的交汇点。语言不仅是认知的表现形式,而且是它的组成部分。源于日常经验的认知系统构成了语言运用的心理基础。这样,通过隐喻――语言――认知,我们就在隐喻、语言与认知三者之间发现了某种内在的、有机的联系。具体地讲,在语言的最初使用过程中,人们创造并使用的第一批词汇多是表示具体的事物。当人类从这些具体的概念之中逐渐获得了抽象思维能力的时候,往往会借助表示具体事物的词语表达抽象的概念,这就构成了人类的思维体系。或换言之,在隐喻结构中,两种本似无联系的事物之所以相提并论,是因为人类在认知领域对他们产生了相似的联想,因而最终会利用这两种事物的交融来解释、评价、表达他们对客观现实的真实感受和情感。这就是隐喻的认知基础。
当然,语言在反映并构成人类认知、思维的同时,也和文化有着密切的、相互依赖的关系。但是,人们大多数涉及语言(包括隐喻)与文化关系的研究,都偏重于把文化看作是在特定自然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是具有鲜明民族特性的,进而在此基础上分析、研究不同语言隐喻中所表现出的特定文化背景因素,尤其强调这种不同文化背景因素在跨文化语言交际中应予以重视。这诚然无可厚非。但是人类认知经验的共性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客观世界本身的相似又为来自不同文化的人们的隐喻现象提供了物质基础。尽管不同民族使用的语言系统迥异,但基于共同的认知结构,植根于不同文化中的隐喻便可能重合,形成“文化共核”,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文化共核”才使理解不同文化中的隐喻成为可能。既然语言植根于人的认知结构中,隐喻又能反映出人类认知的心理基础,那么,跨文化的隐喻之中就理应表现出某些相似性。下面,本文试图通过英汉隐喻的某些实例,从隐喻概念方面对此加以说明。
3.1隐喻概念
隐喻概念(metaphorical concept)是Lakoff隐喻理论的重要概念,是认知语言学重要组成部分。隐喻概念是指用隐喻形式来表达的概念。隐喻概念是反映客观事物,尤其是反映一些抽象事物的关键特性和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是人类思维所共有的。它的最主要的特点是系统性、概括性和生成性。隐喻概念的提出,能够使我们更加清楚地理解我们日常生活中许许多多的隐喻表达式。根据隐喻的构成,Lakoff把隐喻概念分为结构性隐喻概念、方位性隐喻概念和实体性隐喻概念三类。(Lakoff,1980)
3.1.1结构性隐喻概念
结构性隐喻概念(structural metaphors)就是借助一种事物的结构去理解或认识另一事物,给它以量、质方面的界定。例如,在英汉语言中都有类似于“人生是一次旅行”、“时间是金钱”、“政治是演戏”、“争论是战争”、“爱情是游戏”、“理论是大厦”等隐喻概念。结构性隐喻有系统性的特点。在同一隐喻中,我们常常用一个概念系统来谈论另一个概念系统,比如,在概念隐喻“争论是战争”中,我们用“攻击”、“击中目标”、“胜利”、“策略”等描述的词汇来构建争论激烈、有胜负等方面的概念。从英汉民族及文化使用了相同或相似的隐喻概念中,我们可以看出,隐喻作为人类特有的认知、思维的形式,在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下,具有相似性。这正是因为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在利用隐喻概念去认识事物及事物之间的联系时,并不是随心所欲创造的,而是基于事物间相似性质的联想产生的。
3.1.2方位性隐喻概念
方位性隐喻概念(orientational metaphors)就是指参照空间方位组建的一系列隐喻概念,特别是一些抽象的概念,如情绪、身体状况、时间、数量、质量、社会地位等,它们通常与空间概念相叠加,形成隐喻概念。从英语和汉语两种语言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这样的例子:
(1)在旧社会,农民生活在社会最底层。
(2)她这天情绪很低落。
(3)人往高处走。
(4)30年代的大危机使美国经济跌入低谷。
(5)他正在堕落下去。
(6)More is up;less is down.
(7)You are in high spirit.
(8)He’s really low these days.
(9)Thinking about her always gives me a lift.
(10)He is at his peak of career.
从以上这些例子我们不难发现,方位性隐喻概念并不是任意的,而是有一定的生理、文化基础的。无论是汉语文化还是英语文化,都习惯于用“上”或“高”代表“好”,用“下”或“低”来代表“糟”。
3.1.3实体性隐喻概念
所谓实体性隐喻概念(ontological metaphors),就是用表示实体的词来表示某一抽象、模糊的概念。例如,在英汉民族语言里都存在着大量用动物来作隐喻的例子。人类文化的一般进化反映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就是各民族的生活经历、思想认识上所存在的共性。这些共性使得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在本质上有着某些共同的特征。毫无疑问,英汉语中的一些动物习语也表现出了惊人的相似或相同的文化特征。如下面几组英汉语的句子:
(11)He was very dangerous,like a wolf in sheep’s clothing.
他非常危险,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12)When the cats are away,the mice will play.
猫儿不在,老鼠作怪。
(13)You ass!You stupid ass! How could you do a thing like that?!
你这头驴!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
(14)This is what we call a toad lusting after a swan’s flesh.
这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他类似利用动物的某些特征来构成隐喻概念的还有很多,如:英汉语都以鹿比喻温驯(as timid and tame as a deer),以蜗牛比喻缓慢(as slow as a snail),用狐狸比喻狡猾(as sly as a fox),用公鸡比喻骄傲(as proud as a cock),用绵羊比喻可爱(as lovely as a little sheep),用蜜蜂比喻忙碌(as busy as a bee),用猴子比喻调皮淘气(as naughty as a monkey),用鹦鹉比喻学舌(to parrot what other people say),等等。
当然,除动物之外,汉、英两种文化中还存在其他一些类似的实体性隐喻概念。如:
(15)Put down in black and white.
白纸黑字写下来。
(16)It is good fishing in troubled water.
浑水摸鱼。
4.结语
隐喻不应仅仅被看作是一种修辞手段,只对其进行纯修辞学的研究;而应把它看作是一种人类认知、思维的一种基本手段,对其进行全面、系统、多角度的研究。同时,由于不同隐喻中包含着人类相似的认知基础,所以不同的文化中的隐喻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参考文献:
[1]Aristotle.Rhetoric and Poetic[M].New York: The Modern Library,1954.
[2]G.Lakoff,M.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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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R.W.Gibbs.The Poetic of Mind[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
[6]邓炎昌,刘润清.语言与文化[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9.
[7]胡壮麟.语言・认知・隐喻[M].现代外语,19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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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赵艳芳.隐喻的认知基础[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19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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