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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见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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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不老,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土砖的墙面有些斑驳,还有点潮湿,但人住在里面冬暖夏凉,很舒服。老屋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两三家房子挤在一起,很默契地分布着。老屋的人大多是村庄的老住户,倘一位老人从东家到西家,这一路上就要和许多人打招呼,甚至聊上一会;倘哪一家来了客人,若是老亲老戚,大家也都不会陌生,留饭的时候甚至会几家一起陪客。杜甫有诗:“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说的大概就是老屋来客这样的盛况。
     老屋朝南,是典型的“三大间两杂屋”的江南模式,很适合分家居住。老屋建成后,大哥不久成亲,就搬西头去了。东头住的是父母。父母均在时,一家热热闹闹。
     晴朗天气,母亲必备上椅凳,坐到屋前的晒谷坪,或纳鞋底,或缝补衣裳,或招呼一些同龄的婆婆娭毑,一起八卦村庄新闻。有时也唱山歌,记得老屋西头当时住的是五保户王娭毑,有一天,那些婆姨姑嫂嚷着让她唱山歌,她也就唱。
     等王娭毑一唱完,东头屋里的张满爹开始上场,唱的依然是《张先生讨学钱》。张满爹的声音洪亮,遠远地连对山都会有回音。老屋的白天便笼罩在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中。
     老屋的夜晚是在一灯如豆中开始的。老屋的夜晚通常属于男人,不是闲扯天下奇闻,就是说书。隔壁生产组当时有个“张二爹”,嘴特别能说,他最拿手的是说《薛仁贵征西》,讲得跌宕起伏,让才读初中的我们听得是一惊一乍的。因此,每次来夜坐,必叫他说书。
     父亲也能说,但说的是故事。有一次,我们很晚了还不睡觉,父亲就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有一家人家很会养猪,有一天主人家对别人说,我家的猪很聪明,能听故事。所有的人都不信,便来到主人家想验证主人有没有说谎。主人来到猪圈旁,对着猪喊:你们都过来!都来听我讲故事啰……讲到这里,父亲故意停住不说。我们急了,催着父亲快说。母亲却在旁边笑了起来,说,父亲在说你们呢!还不快睡觉去!我们便在大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上床去了。
     倏忽,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老屋大部分已被楼房代替,剩下的东边一角,也早已人事全非。王娭毑、张满爹、张二爹、母亲等人都已作古,父亲也已风烛残年。尽管我时时有过去细看老屋的冲动,但一想起“人事全非”就又打消了萌生的念头。仿佛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执意要去见见自己的初恋一样,心里是忐忑而百感交集的,因为那个她,虽然人还在,但叫他念念不忘的那羞涩、那笑靥、那焕发着青春的一切,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此,这老屋,不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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