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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没有什么事可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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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平是我喜爱的相声演员,他的代表作《幸福童年》对小学习作教学的批评入木三分,值得每个语文老师反思。但相声中有一句话不对:“(老师)还让我们天天写日记。那么点小孩儿,每天有什么事儿可记的呀!(只好)胡说八道呀!”——方清平这样说情有可原,他毕竟不是专业教师,他毕竟是在上世纪70年代开始接受的小学教育。但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仍然有这样的想法就不应该了——这说明当下的习作教学在某些领域还没有得到根本的突破,有些理念还没有能深入人心,有些方法学生还没有真正掌握。
  学生觉得“没有什么事可记”,首先是因为有些事教师不允许他们“记”。台湾作家三毛在散文《拾荒记》中就记录了这样一次作文经历:那次老师布置的题目是《我的志愿》,三毛写的是长大了做一个拾破烂的人,因为在她看来,“这种职业,不仅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又可以大街小巷地游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游戏,自由快乐得如同天上的飞鸟。更重要的是,人们常常不知不觉地将许多还可以利用的好东西当作垃圾丢掉,拾破烂的人最愉快的时刻就是将这些蒙尘的好东西再度发掘出来…… ”三毛的作文让老师勃然大怒,在又骂又打(黑板擦打偏了,击中了三毛身边的同学)、两次重写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三毛只好用“我长大要做医生,拯救天下万民”的“志愿”过了老师这一关。
  虽然课标一再强调习作就是写“自己的见闻、感受和想象”,写“自己想说的话”,但对内容的苛求、对“意义”的“崇拜”,几十年来依然如故,个中原因已有不少深刻的剖析,在此我不作赘述。我想说的是,当一个孩子无法轻松自然地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当一个孩子无法将自己的真情实感诉诸文字的时候,他们必然会感到拘束,必然会觉得习作“没有什么事可记”。但可怕的还不止这些,最可怕的是,如果让这些错误的习作经验占据了学生的大脑,他们就会认为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不配作为习作的材料;他们还会以为习作题材就是那种“说来很好听、写來很漂亮但不和实际生活发生联系的花言巧语”,而“这种花言巧语必须费很大的力气去搜寻……搜寻未必就能得到,所以拿起笔写不出什么来,许多次老写不出什么来,就觉得作文真是一件讨厌的事”(叶圣陶语)——也许我们的习作教学就是从对内容的限制开始偏离正确轨道的。所以,引导学生自由地倾吐,不仅仅可以解决写什么的问题,也可以使作文从神秘的、特殊的事情变成寻常的、普通的事情,变成一件人人都可以完成的事情——对习作教学来说,这种认识具有重大的价值和意义。
  在我看来,小学习作教学最重要的就是让学生对习作有兴趣;就是打破各种条条框框消解学生对习作的“戒备”和“恐惧”,让学生放开手脚大胆地写。因为只有学生不怕写、喜欢写,他们才有可能慢慢地“会写”,一天天“写好”。
  学生觉得“没有什么事可记”,跟教师对儿童的理解不够深刻有很大的关系。小学生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思维方式、逻辑表现,有时候教师认为是错误的、不足的、无聊的,在孩子看来恰恰是正确的、合理的、有趣的。王栋生老师讲过这样一个例子:有个孩子在习作里说他的妈妈胆子特别小,他想做一条狗,保护妈妈。教师的批语是:“为什么要做狗呢?为什么不做一个人民警察呢?”在教师看来,这个学生不懂自尊,所以要启发他、教育他。但这个孩子的理由是:“狗可以不用上班,一直陪在妈妈身边。”教师的评价对学生有着极大的影响,很多孩子虽然才读三年级、四年级,但就已经会“察言观色”了——他们会努力“满足”教师的需要,尽量写教师“喜欢”的事情,他们变成了一只鹦鹉,当他们是一只鹦鹉的时候当然会觉得“没有什么事可记”。
  儿童的“视界”和想法成人有时候很难理解,但作为专业教师,我们必须要学会理解。否则,学生感兴趣的事,教师不明白;教师认为有意思的事,学生不能理解。如此,习作教学就不可能获得好的效果。要理解学生,教师就必须拥有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一个善于倾听的教师会自觉地矮下身段,以平视甚至仰视的姿态对待学生,这时他就会发现小学生不是缺乏某些品质和知识的“幼稚成人”“缺陷成人”,而是一个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这样他就会把学生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来接纳。这时教师就不会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而学生也会从种种束缚和顾忌中解放出来,获得表达的自由以及由这种自由带来的快乐。
  一天放学后,我所在学校进行教师广播操比赛,我们班的几个“淘气包”偷看了比赛并搞了个“即兴评奖”,一个叫王喆的孩子在日记中写道:
  “最不认真奖:当仁不让的由我们的孙老师获得了!手臂伸不平,脚尖绷不直,表情不刚毅,目光不坚定……这些他批评我们大家的话,今天在他一个人身上得到了最充分、最完美的体现,一套广播操被他演绎成了一套太极拳,他不得此奖,何人能得?”
  我知道,王喆这样写不是在贬低我、嘲讽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非常诚实地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写出来而已。第二天,我在班上展示了这篇日记,并讲了一个笑话:
  “一天,水蛇爸爸教水蛇宝宝游泳,他非常不满意水蛇宝宝的动作,训斥道:‘你怎么老是扭来扭去的,好好看我的示范!’于是水蛇爸爸下水卖力地游了起来。水蛇宝宝发现他扭得更厉害,笑得差点晕了过去。
  我,就是水蛇爸爸!”
  听完笑话,孩子们乐得前俯后仰,笑声中,他们没有了担忧,感受到了平等,我们一起走进了一种开放的、多元的、具有无限包容性的奇妙地带。
  学生觉得“没有什么事可记”,还因为没有掌握“切割”的方法。我们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过程的,既然有过程,就意味着它既可以向两端无限延伸,又可以进行无穷的切割,而切割出来的任何一段,无论多短,都是事情,都是习作的内容。学会用“切割”的眼光看生活,学生就不会把目光仅仅锁定在那些偶尔发生的“大事”上,就会发现无数的事,就会有写不完的事情。这时他们就不会为无事可写而烦恼,只会为选择写哪件事而犯愁。在这里再跟大家分享南京晓庄学院苏支超教授举的一个例子:今天上了六节课”,如此一句话,就把一天的生活写完了。但如果学会了切割,你就会发现,哪怕是一节课,也包含着许多事情。比如,老师还没到上课时间就来到了教室,他把作文本往课代表桌上一放,说:“发下去!”这就是一件事,就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可以叫《发下去》。从课代表接过作文本,到发完最后一本,又是一件事,还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可以叫《发作文本》。你拿到作文本打开一看,居然得了一个优,你很想跟你的同桌分享你的快乐,于是就和你的同桌聊了起来,这又是一件事,你又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叫《分享》。上课了,老师问了什么问题,让谁站起来回答,怎么回答的,最后老师说了什么,这又是另外一件事,又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可以叫《提问》。老师提的问题很难,几个成绩不错的同学都没有回答出来,而你能够回答,你心里非常希望老师能叫你回答,尤其是在全班学习最好的同学没有回答出来之后,但老师终究没有请你,这又是一件事,又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可以叫《遗憾》。上课期间,不知道谁放了个屁,你的同桌悄悄地对你说:“危险!有化学武器,大规模杀伤武器!”这又是一件事,你又可以写篇文章,题目可以叫《“化学武器”》……
  我经常把这个例子说给我的学生听,说给家长听,最后,我总要来个“总结”:“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分钟60秒,我们生活中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发生事情,如果大家能用切割的眼光看待生活,一天该有多少事情啊!只要随便从中拿出一个,用通顺的语句,清清楚楚、原原本本、有头有尾地记述下来,不就是一篇很好的作文吗?怎么会没有什么可记呢?”
  解放儿童,理解儿童,教给他们合适的方法,他们就不会觉得“没有什么事可记”。当学生不再为“写什么”犯难的时候,我们的习作教学就成功地翻越了第一座大山。
  (作者单位:江苏昆山市花桥中心小学校)
  责任编辑 郭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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